温柒柒在沈封宴面前很难维持坚强的模样。
许是他过于温柔深情的言语，让人不自觉就会放松警惕。
也可能是他刻意的催眠引导。
温柒柒从没细想过其中具体的原因。
毕竟从小就是这样。
每当二哥不在的时候，她靠着自己气势汹汹解决了一系列麻烦后，总是会有沈封宴陪在她的身边。
那时候，温润的少年会弹奏着优雅的钢琴曲，舒缓的音乐总能引导着她发泄负面情绪。
他从不介意她那些藏在积极阳光下的暴虐悲观。
反而会在她宣泄之后安抚地摸着她的头，一遍又一遍夸奖着她：“乖乖真的很棒”。
温柒柒后来能凡事想开没什么情绪压力，也和沈封宴对她时不时的情绪纾解脱离不开关系。
从那句“封宴哥哥”脱口而出之后。温柒柒现在只感觉委屈巴巴的，似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想要倾诉。
环着沈封宴腰身的双手也没有落下，被男人反拉着拥得更紧。
感受着沈封宴那颗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温柒柒突地就像个悲伤小狗，低声吭叽两声后，索性耍赖。
【我不管！反正这里只有我和封宴哥哥，我要哭了，我要告状了，我要耍小性子了！我不要自己扛了！】
少女将头靠在沈封宴的胸口，美眸轻轻闭上：“很疼。”
门口的萧潜本想再靠近一步，被沈封宴竖在唇边的手指，一个“嘘”的动作硬控住了。
连带着那如狐狸般噙着森然警告威胁的目光，萧潜那一步终究是没再往前落下。
他所站的位置不远也不近。
只是恰好能听到少女低低柔柔的哭腔声，惹人心生怜爱。
沈封宴在萧潜的视线下伸手揽过少女的腰，手掌停留在少女平时根本不会让人触碰的侧腰上，垂着头轻声询问：“嗯？”
少女微微扬起头，露出脖颈处贴着的创口贴，语气哀怨不满：“被野狗咬了一口，又疼又讨厌。”
沈封宴眸子微眯。
狗怎么可能咬到这个位置？
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面前的黑发少年，那双向来温润的眸子蕴着淡淡的薄怒。
“野狗”萧潜：“......”
沈封宴低下头去哄着温柒柒：“什么样的野狗？”
他掀眸扫了一眼萧潜，眸中凌厉的杀气一点儿都不掩藏：“柒柒这么讨厌他，我去把他处理掉，好不好？”
感受到那种真实的被人盯上的毛骨悚然感，萧潜忽地一笑。
他就知道。
温柒柒是特殊的。
只有在她身边，世界才是正常的。
也只有在她身边，沈家的这群变态，才算得上有头脑有脾气，活生生的人。
这若是在梦中那循环了上百遍的剧情中，在没有温柒柒的场合里，就算他舞到沈封宴面前，把那些偷拍温柒柒的照片甩到他脸上，沈封宴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而现在沈封宴看他的眼神。
才算得上是——
宣战。
“不可以。”
在两人无声对视的时候，温柒柒开了口。
萧潜唇角微勾，沈封宴眉头微挑。
温柒柒拽紧了沈封宴背后的衣料，有些不安：
【不可以杀了他】
【杀了他会重启循环，再来一次的话我不确定......还会不会还像现在这么顺利......】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救下李珏医生，不知道还能不能胜过时空局，不知道还能不能......】
【再坚持下去......】
沈封宴的眸色瞬间暗了暗。
他将少女抱得更紧了些，安抚：“好，那我们就不处理掉他。”
温柒柒在沈封宴怀里小幅度地点点头。
“你的伤口呢，重不重？要不要再处理一下？”
沈封宴抬起一只手，想要去触摸温柒柒颈间的创口贴。
被少女闪躲开了。
她好像有些介意那样的伤口被哥哥们看到，立马转移话题：“赤蛊已经处理过了，不需要其他的处理了......我有些累了，封宴哥哥......”
一边说着，温柒柒一边打了个哈欠。
沈封宴轻拍她的后背，声音透着蛊惑，像是催眠的镇定剂：“你可以小睡一会儿，有我在呢，我会带你回家的。”
“真的吗？”
少女的声音已经有了些模糊，贴紧了沈封宴的胸膛，汲取着他滚烫的体温，环着他腰部的手有些松松垮垮抓不住了。
“嗯。”
头顶传来男人低低的回应。
“一定会的。”
他再次肯定了一遍。
温柒柒嘴角微微扬起，声音轻轻地，像是已经在要睡着的边缘：“你......是骗我的......”
她的声音太低了。
这句萧潜完全没有听到。
可拥着她的沈封宴却听得清清楚楚。
以及这句之后她更弱的低声呢喃：
“你说带我回家，但每次都在说完这句之后......你都在疯人院的那个逼仄的小房间里上吊自杀了......”
“你从来都不等我和你一起回家，封宴哥哥.......”
—
温柒柒睡得超香。
毕竟她是个逛了一上午商场，逛了大半个龙牙拳击场，头撞装瞎玖荃，拳打脚踢不老实萧潜，被沈封宴撩到身心过于放松的疲惫小女孩。
所以被沈封宴披上外套，公主抱起的时候，她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平稳，呼呼睡得安稳，对于门口的萧潜毫无察觉。
嘴里还轻松愉快地念着：“马卡龙真的......miamiamia，老板麻烦再给我来一份~”
由于顾忌到温柒柒提到的“杀了萧潜会剧情重开”，以及若是剧情重开后会有一系列不确定性，沈封宴没选择在这里对萧潜动手。
萧潜也很识趣，退让了一步，站在一旁，给沈封宴让出一条离开的路。
虽然在梦中的记忆里，他不止一次摧毁过沈家。
但那也是剧情后期发生的事了。
以他现在的势力，还不足以挑动沈家兄弟的任何一人。
沈封宴脸上的温柔在温柒柒昏睡过去之后尽数消散，就连平日里嘴角经常扬起的虚伪假笑也不复存在。
他冷淡地抬起步子，在萧潜身前停下。
没有侧头。
没有将任何目光落在萧潜身上。
开口的声音也是冷肆到极致：“你是萧家那位次子，萧潜，对么？”
萧潜没有回答他，算是默认。
“我听说过你，你和柒柒之前住在同一家医院。”
“你和她，有过接触。”
沈封宴垂头看了眼怀里的温柒柒：“不过，我可不会像我那心存善念的四哥一样，什么都不做。”
音落，他才侧过头凝视萧潜。
狭长冷漠的狐狸眸，流露出俯瞰蝼蚁般的不屑：“你敢觊觎她，就要随时做好下地狱的准备。”
忽地，沈封宴嘴角扯开一抹笑：
“当然，我说的不是身体上的，我是个合法的公民，不会做哪些违法的事。”
“我说的......”
两人视线交错，锋芒毕露。
沈封宴语速不疾不徐：“是你的内心。”
萧潜扫了眼睡得安稳的温柒柒，迎上他肃杀的语气，惬意慵懒地低声回复：“沈封宴，沈家五少爷，幸会。”
“真是不好意思，我等不到你亲自动手了，毕竟我已经下过无数次地狱了。”
“当然，和你的意思相反，我指的不仅仅是我的身体，包括我的灵魂，我的内心，我的全部，我的所有存在意义......”
他垂下眼去看沈封宴怀里的温柒柒，声音笃定，歪头扬唇：：“早就被她亲自带下地狱了。”
“哦？”
他的话引起沈封宴的一声冷笑：“不一样的。”
沈封宴抱着柒柒向前缓步离开，声音却留了下来：“她给你的，都算是恩赐。而我给你的......”
“会是你醒不来的噩梦。”
“她只说要你活着，却没说让你怎么活着。”
“萧潜，半身不遂、疯了、傻了、癫了、包括连思考都不能的植物人，都算活着。”
—
沈封宴离开的时间不算短。
玖荃病房门口已经重新站好了保镖值岗。
看到来探望玖荃的人是沈家五少爷，保镖们面露惊喜，如同终于见到了救世主一般激动，感激涕零地就差跪下来高喊“救救我”了。
沈封宴不明觉厉。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保镖将玖荃病房的门打开。
屋内视线昏暗。
窗帘紧紧拉着，密不通光。
只有一台人形智能散发着幽光。
而在人形智能的对面，是两个正在石头剪刀布动作还悬在空中的......只穿了一条短裤和一双袜子的沈沐泽和同样没剩下什么衣服的玖荃。
沈封宴：“.......”
他受不了这种视觉冲击，直接向后踏出一步，示意保镖立马关上门。
保镖一边关门一边压低声音哭诉：“沈五少爷，您快把您家六少爷带走吧！他和玖荃少爷不知道为啥，突然玩起了石头剪子布！两人还约定了谁输就脱一件！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停下！要是再这样玩下去，这屋子里的内容就不能播了啊！”
沈封宴：“......”
无语的他让保镖再开一条小缝隙，依稀还能听到里面还没结束的“我好像出幻觉了，我刚才看到我五哥抱着柒柒进来了？算了，先赢了你小子再说！石头剪子布！你输了！脱！”的豪迈壮言。
沈封宴面无表情地清了清嗓子：“沈沐泽，给你三分钟，晚了我就给二哥打电话了。”
沈沐泽：“！？卧槽真是我五哥？！”
—
车上。
沈封宴坐在驾驶位。
从车内后视镜扫了一眼后座的沈沐泽，表情还是鲜有的没有笑脸。
今天怎么一个个的都在给自己找麻烦？
沈沐泽现在已经再次衣冠楚楚，为了阻挡沈封宴探过来的探究目光，他甚至又戴上了墨镜。
“你刚才在发什么疯？”
由于前座不适合睡眠，沈封宴只能又将温柒柒交给沈沐泽，此时两人交谈的声音都放低了许多。
沈沐泽无语地摊摊手：“小圈子弟弟不是看不到了么，我寻思跟他玩个游戏让他出个糗的。”
“所以你们就玩这种傻逼游戏？”
沈封宴很少飚脏话。
但今天实在是气得不行了。
大有想把沈沐泽跟萧潜一起剁吧剁吧喂地下室那群圈养的猛兽的念头。
沈沐泽振振有词：“我本来很有优势的，他看不到，我出什么只要我说是我赢，他就得脱，出糗的也只会是他一个。”
沈封宴白了他一眼，考虑到温柒柒还在睡觉，又不能飙车，只能冷嗤了一声。
沈沐泽继续解释：“谁知道这小东西为了防止我坑害他，居然在病房里准备了个能自动识别石头剪子布的人工智障！”
“......”
这种发明好耳熟。
好像在哪听过。
沈沐泽向后一靠，语气骄傲：“不过我可是石头剪子布大王，从小就没怎么输过，最后那局还是我胜了。”
沈封宴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有些疲惫：“人工智能是扫描你们的手型做出判断的？”
沈沐泽点头：“不然呢？它又不能瞪着两个没有眼珠子就那样干瞅。”
“所以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它记录下来了？”
沈封宴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前座一句接着一句：“包括你们脱衣服时候的每个动作，神态，以及那些说出来的挑衅的话。”
他终于笑了一下：“你被人留下污点了，沈沐泽。”
车内后视镜中能看出沈封宴现在的情绪似乎还不错，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旁：“无论是这其中的哪一项，只要流到国内影视圈里，你就废了，沈沐泽。”
“我很荣幸，竟然能见证我们沈家唯一一位新星的陨落。”
面对着沈封宴的讥讽，沈沐泽表情依旧松懈：“那不能。”
沈封宴再次掀眸看向他。
就见后座上那个模样风华绝代的男人轻手轻脚地将枕在他腿上的少女额角的碎发捋到她的耳后，声音连带着也宠溺了些：“那污点被我带回来了，塞你后备箱里了。”
“......？”
“你在前面抱着柒柒走的时候，我在你后面扛着人工智障，然后顺手就塞你车后备箱了，很合理吧？”
听着后备箱突然传来的一声什么东西翻身没翻过去又摔下去的巨大声响，沈封宴：“.......”
你偷人东西回来，塞我后备箱？
合理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