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梓禁脸色一变，沉着脸看向黎暮秋，语带警告：
“黎姑娘，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知道比不知道好。”
闻言，黎暮秋一惊，瞬间反应过来，她确实不该问的。她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露出个苦笑。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本就不受她期待，孩子的亲生父亲又是罪人，孩子的存在还可能影响到她和宋郎的未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留下这个孩子都没有任何好处。可这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黎暮秋有的时候还是会心软。就是因为这一点心软，她刚才才会问出那个蠢问题。
“抱歉张少卿，是我多嘴了。”
“黎姑娘，离开京城以后，忘掉肃王府的一切，最好连黎暮秋这个名字也要忘掉，这才是对你和宋公子最好的。你会有很好的未来。”张梓禁认真的说。
“多谢。”
黎暮秋冲张梓禁低了低头，诚心的感谢道。
正在这时，林遥气喘吁吁的拿了一包打胎药回来了，向张梓禁请示道：
“公子，要把药熬出来吗？”
“不必了，让黎姑娘带走吧，喝了药不好上路。”
马车内，张梓禁说。
“不用了，把药熬出来吧，我现在就喝。”黎暮秋轻轻柔柔的说。
张梓禁看着她，犹豫道：
“你不必如此的。”
“不了。”
黎暮秋淡淡一笑，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一路都会有悯王殿下的人跟着我，他们也会看着我喝药。但殿下既然派你来了，那我还是当着你的面喝药吧，你也好向殿下交差。”
“可你喝了药以后还要赶路，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不怕的，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有事的，不是吗？”黎暮秋笑着问。
张梓禁一愣，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片刻后，他对车外的林遥吩咐道：
“找地方熬药。”
“谢张少卿。”黎暮秋说。
事情解决，张梓禁和黎暮秋相对沉默下来，不大的空间内，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
林遥要找地方熬药，最近的炉灶在哪儿呢？当然是旁边一墙之隔的院子了。一开始谢瑶和孟甘棠听到这么大的秘密，实在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发现林遥进了院子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其实帮两人望风的碧桃和竹心要早一步听到林遥的动静，但不等她们提醒谢瑶和孟甘棠，林遥就冲她们摆了摆手。他只用一句话就让两个丫鬟闭了嘴；
“别喊了，这个院子周围全是人。你们开锁进来的时候，他们就都知道了。要不是大公子吩咐过，你们以为能在这里听半天啊。”
谢瑶和孟甘棠就是听到他的声音才醒过神来的，目光复杂的对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看着林遥提着药包走向厨房。
“阿瑶，悯王殿下要杀了那个黎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孟甘棠白着脸，颤抖着唇对谢瑶道。
谢瑶一把捂住他的嘴，凑在他耳边小声警告道：
“小棠，你闭嘴。把今日的事忘了，以后再不准提起。”
这还是谢瑶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的对孟甘棠说话。她现在非常后悔，她就不该和孟甘棠完成那个荒唐的赌约。她明知张梓禁是去帮李成责做事的，为什么还要来偷听呢？张梓禁肯定不会把她和孟甘棠如何，但李成责不一定啊。他放走了庶人李成易被囚在肃王府的侧妃，还要害死对方肚子里的孩子。更可怕的是，以谢瑶对李成责不算多的了解，他可不是个会善心大发，无条件放黎暮秋和情郎远走高飞的主儿。他想弄死黎暮秋肚子里的孩子，最好的办法是连黎暮秋一起杀。如今李成责没有这么做，谢瑶只能想到一个理由，即黎暮秋和李成责之间有交易。想想就知道，这恐怕和李成易的倒台有关。现在她和孟甘棠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李成责不会杀人灭口吧。
看了眼仍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孟甘棠，谢瑶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和孟甘棠，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更像是个大家闺秀。但她毕竟重生过，曾跟着张梓禁去过疫区和战场。外表再乖巧，也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反而是孟甘棠，钻狗洞、开锁，一点都不像个闺秀，可她面对如今这件事，反而做不到她那般漠然。于谢瑶而言，打掉孩子是黎暮秋自愿的，哪怕这也是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愿不愿意，李成责都不会让她把孩子留下来，那也是她愿意的。谢瑶虽也觉惋惜，但不会像孟甘棠一样质疑。
……
片刻后，林遥端着熬好的药走出院子，递给了马车内的黎暮秋。而黎暮秋吹了吹药汤，等不烫了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当着张梓禁的面把整碗药都喝了下去。
张梓禁看着她，在药效发作前起身，掀开车帘下了马车。黎暮秋听到他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
“我去找个婢女替姑娘收拾，还要找个大夫。”
黎暮秋一愣，随后会心一笑，轻声自语了句：
“真是个贴心的男人。”
待会儿药效发作，她必然下身流血，张梓禁提前避嫌，还给她找婢女收拾擦洗。至于大夫，怕是为了防止她流血不止，毕竟打胎药的药性再平和，也是有一定危险的。这怎么不能说张梓禁是个体贴的人呢。
……
张梓禁下了马车后，吩咐林远去找婢女和大夫，然后并没有去找一墙之隔的谢瑶，而是静静伫立在街角，吹着秋日里的冷风。风里时不时传来黎暮秋有些模糊的压抑呼痛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远跑来告诉他：
“孩子流掉了，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
“母亲呢？”张梓禁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的问。
黎暮秋的身份太特殊，除了他，连林遥和林远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张梓禁刚才并未提起她的名字。不过嘛，现在黎暮秋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毕竟谢瑶和孟甘棠，还有她俩的丫鬟都已经听到了。至于为什么要让她俩知道，这就是后话了。
“母亲没事，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人晕过去了。”
林远的声音打断了张梓禁的思绪，他沉声吩咐：
“让马车启程吧。嘱咐他们，到驿站之后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