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的话就不多讲了，请你来就是想跟你单独聊聊。”龚盛刚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
“这次项目这么顺利，得感谢您的支持！”唐汉兴当即说道，“这倒不是套话，因为这个阶段的研究，资金和其他各类资源的投入是最为重要的。”
“谁让你的项目是国家重点呢？我当然要支持，而且研究成果一直很好。”龚盛此时显出轻松而高兴的表情，“你也不必客套了，说说吧，下一步想怎么办？”
“实话实说，从科研的角度讲，我现在对这个项目的进一步深入有些失去方向。”唐汉兴的面色开始有些凝重。
虽然龚盛知道唐汉兴这个人说话不太愿意绕圈子，但对他这个回答还是觉得有些意外：“稍微具体说说。”
“您看，这个项目最早是突破大脑信号读取并转化为语言，这次是提高了视觉信号的还原精确度。我认同这两方面的精确性和效率还可以进一步提高，只要在现在的基础上继续投入和不断训练，大概率就能实现。但这种进步已经不再是质变了，换句话说就是不再是革命性的成果了。”唐汉兴看着龚盛，声音不大，但讲得很沉稳。
龚盛点了点头：“看来你现在是到了平台期了。面对这个局面，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龚盛试图把谈话引向深入。
唐汉兴端起盖杯呷了一口茶水：“一般来说，如果是民用项目，到这个阶段早应该进入产业化和市场化探索了；如果是军品，就应该进入批量实用的开发阶段了。但是我们这个项目太特殊了，本身不是典型的军用项目，按理说现在需要走向产业化和市场化，但又涉及国家的安全和社会稳定……”
说到这里唐汉兴犹豫了片刻，然后看着龚盛接着说道：“您一定能想到这个技术产业化后，会给国家和社会带来的效率提升和巨大经济效益。我认为这类技术成果早晚会被人知道，或者有其他人也搞出来，您认为这个项目可能在什么时间公开呢？”
听到这里龚盛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当然理解它能带来的经济效益，但是我想你也明白它能带来的社会冲击可能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甚至导致某些情况下的失控。我也知道早晚会被人知道，但是知道的时机非常重要。比如现在咱们和A国都有这个技术，如果我们先公布了，表面上看好像我们在技术上领先了，但是这种与认知相关的颠覆性技术很可能导致国际上产生恐慌，有人借机会掀起新一轮‘c国威胁论’，直接破坏本已非常敏感的国家环境。如果国际环境恶化了，这项技术的产业化和市场化恐怕也将受到巨大影响。”
“您讲得很深刻，我不反对。”唐汉兴情绪不高，但很坚定，“我想说明一下，我指的经济利益是国家和社会的，不是个人的，但对刚刚验收的这个项目，整个团队的贡献远远大于我个人，这些精英人才值得给予认可，应该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从而更稳定地投入这项工作。”
“这个事不用你担心，验收奖励很快就会有方案。下一步的评奖申请我也会安排。”龚盛微笑着说道，“当然，我们的奖励相对于某些技术市场化带来的收益而言肯定是有限的，但是你要让团队成员明白，我们是在为国家和民族的重大利益工作。这份责任感和荣誉感是金钱买不到的。”
“这一点我会现身说法。自从师兄走后，我非常切身地感受到，现在我已经和国家利益焊在一起了，一定要坚定地走下去。”唐汉兴语调不高，但字字沉重。
“关于下一步的研究方向，你还是要深入思考一下。”龚盛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我相信对大脑的探索是没有止境的，就像面对宇宙一样。”
“理论上我完全赞同您的判断，但具体的科研方向确定恐怕还请您再给我些时间。”唐汉兴此时完全没有往日讲课时那种把握感，回答得非常谨慎，“我想请个假，再去趟空山岛，上次项目卡住的时候，我就在那里找到了思路。”
“哦，对你这个大科学家来说还有这么具有玄学意味的地方？给我也讲讲。”龚盛看着唐汉兴，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对我一生来说非常重要。”此时的唐汉兴突然恢复了往日的特色，开始讲述空山岛的经历
……
不久研究中心就得到了部里的奖励，研究人员得到的奖金相较于普通的科研项目而言，还是相当可观的。拿到钱以后，唐汉兴还组织了一次团建，大部分科研人员都很开心，唯独一个人明显有些闷闷不乐，这个人便是李凡从。
唐汉兴觉察到他的情绪不对，又专门找他到办公室单独聊聊：“老李，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总觉得你这些天不太开心。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现在不忙。”
李凡从觉得被领导看出负面情绪有些尴尬，说道：“也没什么，不瞒您说，我离了这么长时间，前些日子谈了个女朋友，最近又吹了。”
唐汉兴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下属的生活，马上说道：“别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现在可是抢手人士。要不今晚咱哥俩一起小酌两杯？”
“好啊，那我可真不客气啦！很久没单独跟您喝两杯了，我还是挺怀念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此时李凡从倒是说了句真话。
当晚，两人在园区餐厅的包间里推杯换盏，从叙旧开始，越喝越近乎。席间，微醺的唐汉兴还专门跟他说到领导如何分析的项目公开时机的问题，并且讲了他自己在冯雨岭遇害后的真实心路历程，希望李凡从能够理解到现在的责任感和荣誉感是金钱买不到的。因为觉得李凡从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唐汉兴在整个谈话中没有讲任何大道理，说的都是切身体会，自己觉得这样应该是很有说服力的。端着酒杯的李凡从也回答的非常亲近：“我知道您一直在替我着想，这都是为了我好……”
此时的唐汉兴又在犯自以为是的毛病，李凡从并没有讲出全部实话，这顿酒也没有真正解开他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