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我便带着李饼、陈拾和王七出了大理寺。
青楼巷口雾气未散,街边早起的小贩已经开始生火煮汤,热腾腾的白烟在冷风中打着旋儿飘上屋檐。
我们一路无言,直到那间名为“春水坊”的青楼出现在眼前。
红姨是个老江湖,她不傻,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来问天莲门底细的人。
但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她最清楚那些暗巷里的交易与秘密。
踏入春水坊,喧嚣扑面而来。
琵琶声、谈笑、酒香混杂在一起,像是要把人卷进一场温柔乡里。
红姨早已候在二楼的雅间,一袭素衣却比任何花魁都耀眼。
她眯着眼打量我们,尤其是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官”,竟敢直闯她这片地盘。
“孙寺正,你倒是有胆。”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可你要知道,有些话,不是谁都能听。”
我拱手行礼,语气沉稳:“我知道冒昧,但此事关乎长安安危,也关乎您的安全。”
她微微挑眉,目光掠过李饼,又回到我身上,似乎在衡量我的分量。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和一声冷笑:
“哟,这不是咱们大理寺的‘少年英才’么?听说你们办案查到青楼来了,好雅兴啊。”
我心头一沉,转头望去,果然看见来仲书领着几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锦袍,腰挂玉佩,一副贵人姿态。
“来大人。”我站起身,语气平静,“公务在身,不敢怠慢。”
“公务?”他嗤笑一声,朝四周扫视一眼,“这春水坊里,除了姑娘就是酒,你说你是来办差,谁能信?”
红姨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但也明显不满。
“来仲书,少废话。”李饼冷冷开口,“若无公干,就请离开。”
来仲书却不退让,反而走到桌前,故意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们想从红姨口中套出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们一句忠告——别蹚这趟浑水。天莲门的事,不该是你们插手的。”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仿佛是在警告,更像是在威胁。
“我不怕死。”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更不怕权贵。”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连红姨身边的丫鬟都不由得后退几步。
来仲书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目光:“很好,有骨气。那我们就走着瞧。”
说完,他拂袖而去,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红姨一眼,似乎是在施压。
待他们离开,红姨才缓缓开口:“看来,你们真的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所以我们更需要您的帮助。”我说,“您说的天莲门,到底是什么组织?”
红姨沉默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这个天莲门,表面上是个江湖帮派,其实不过是另一个更大组织的外壳罢了。他们真正的幕后主子……没人见过,只知道他们专门培养杀手,用来清除政敌、灭口证人。”
我的心跳加快:“这个组织背后的人是谁?”
“据我所知,他们的金主,正是邱庆之。”红姨缓缓说道,“而且……那个今晚与你们交手的杀手,恐怕也是他们的一员。”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李饼脸色微沉:“邱庆之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我握紧拳头,心中翻涌着愤怒与兴奋交织的情绪。
终于,我们抓到了确凿的证据!
“多谢红姨。”我郑重地道谢,“您为我们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红姨却只是淡淡一笑:“我只是个生意人,哪敢跟朝廷命官作对?不过……”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我们离开春水坊时,天已大亮。
街道上行人渐多,马蹄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但我心中却一片清明。
这次,我们真的找对了方向。
然而,就在我们刚踏上归途时,一名大理寺的差役匆匆赶来,面色慌张地在我耳边低声道:“孙寺正,大事不好!”
“怎么了?”
“消息……消息已经传开了。有人放出话来说,是我们污蔑权贵,意图构陷邱大人。”
我心头一震,抬头望向远处的宫墙,隐隐感到一丝寒意正悄然逼近。
有人,已经在行动了。
消息传得极快。
从春水坊出来不过两个时辰,整个长安城的茶楼里便开始流传:“大理寺孙寺正构陷权贵,意图扳倒邱大人!”
更有人添油加醋地说我们“私通江湖组织,图谋不轨”,甚至连大理寺本身也成了朝堂上议论的焦点。
我坐在案前,手指轻敲桌面,心绪翻涌。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狠,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
不是别人,正是邱庆之。
他动用了他在朝中的关系网,试图将我们这次调查彻底抹黑,甚至可能已经向陛下递了折子,控诉我们滥用职权,捏造证据。
李饼站在窗边,眉头紧锁:“他们动作太快了。红姨那边的消息才刚到我们手里,就被人散播出去。这说明……我们之中有内鬼。”
我心头一凛,但没有说话。
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阵脚,不能自乱。
我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轻轻放在桌上。
里面是我在离开春水坊时,悄悄从红姨那里得到的一卷密信——一份天莲门与邱府之间往来的账册副本。
“我们不是没有证据。”我说,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只要有这些在手,就算他们想污蔑我们,也不能一手遮天。”
话虽如此,但想要将这些证据呈堂,谈何容易?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这份账册走进大理寺,准备请求卢纳主持公道。
可刚踏进大堂,便看见几个身穿锦衣的宦官已经在等候。
为首之人冷冷扫我一眼,宣读了一条来自尚书省的旨意:因“构陷权贵”嫌疑,大理寺需暂停对邱庆之相关案件的调查,所有相关人员不得擅自接触证人及证据,等待御史台进一步审查。
我心头一震,这是赤裸裸的政治打压!
李饼站在我身边,面色冷峻如霜。
陈拾和王七也被叫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
“他们这是要逼我们认输。”王七咬牙切齿,“我们拼死拼活查出真相,结果换来的却是停职审查?”
我却只是沉默地握紧那卷账册。
我知道,若让这些人拿走它,它一定会“不翼而飞”。
于是,在众人还在争论之际,我悄然退至偏殿,启动了“大理智探协助系统”的证人问询辅助功能。
系统迅速分析了我之前记录的所有证词,并筛选出几位可以再次询问的对象,包括曾在天莲门外围活动的小贩、一名曾在邱府门前见过可疑人物的守夜差役,以及一位曾替天莲门传递过密信的书吏。
我一个一个去见他们,借助系统的心理引导与语言技巧,逐步撬开他们的嘴。
三天后,我手中已掌握了一份完整的证言链,加上红姨提供的账册副本,足以证明邱庆之不仅与天莲门有关,更直接操控了一个杀手组织,专门用于清除异己。
我将这些证据整理成册,亲自送到了卢纳手中。
那一刻,我看着那位年迈却依旧威严的大人缓缓翻开纸张,脸色由疑虑转为震惊,再转为凝重。
他抬起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你可知道,这样做会得罪多少人?”
我拱手,语气坚定:“只要能还大理寺清白,还天下一个公道,臣愿担责。”
最终,在卢纳的斡旋下,御史台不得不重新审视此案。
部分原本支持邱庆之的官员也开始动摇,尤其是当那些曾经被他排挤的老臣得知真相后,纷纷发声力挺我们。
朝廷风向骤变,邱庆之的形象一落千丈,昔日的权势光环不再耀眼,取而代之的是怀疑与警惕的目光。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局势即将逆转之时……
那天夜里,我又一次独自前往春水坊。
红姨派人传来口信,说有个新的线索必须当面告知我。
李饼本欲随行,但我劝住了他。
毕竟,我也不想让整件事再次引起风波。
当我踏入春水坊的侧门时,四周静得出奇,连平日里的琴声都听不见。
我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脚步不由得放慢。
“孙寺正,果然胆色过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从阴影中走出一人。
他身着夜行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但那一双眼睛,冷冽如刀。
我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几乎停滞。
“你是谁?”我强作镇定。
那人却没有回答,只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刃,脚步一错,身形瞬间逼近!
我几乎是本能地闪身躲避,身后木墙轰然裂开,利刃入木三分!
他是杀手!而且……目标是我!
我一边闪避,一边快速扫视周围环境。
这里是一处偏院,通往后巷的小径尚可通行,但那杀手似乎早有准备,早已封锁了大部分出口。
我咬紧牙关,心中惊恐万分,却又异常清醒。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必须活着回去,把真相告诉所有人!
我一边躲避他的攻击,一边观察他的招式与步伐。
此人武功极高,动作迅捷,显然受过严格训练。
但他有一个破绽——每次出手前,都会略微低头,像是在确认目标位置。
这是习惯,也是机会!
我故意卖个破绽,引诱他出手。
果然,他立刻扑来,短刃直取我咽喉。
我猛地蹲身,同时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匕,反手向上一抹!
血光一闪!
他闷哼一声,后退几步,捂住手臂,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惊讶。
我趁机转身冲向后巷,心中已有计较。
既然他能找到我,那就说明……他知道我的身份。
我的伪装,或许已经暴露。
但更重要的是,他为何此刻现身?
是否意味着……真正的风暴即将到来?
我一路奔逃,脑海中思绪万千,而身后那道黑影,始终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