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已经坐在了司天月对面的高台里。
同样隔着纱帘,位置旁边摆着暖炉,所以纵然外间飘着薄雪,高台里也不冷。
赵曦摸着右手边的令箭,她眼里满是向往。
自己早就想上战场,号令万兵,如今终于能在这演武沙盘上,找到机会练手了。
她看向帘子外,那高台下处在中间的演武沙盘。
由沙石、泥流、断木暂时堆积起来的沙盘,纵横十余丈,山川起伏如龙脊,沟壑深邃似险关。
其间插着各色旌旗,代表两军对垒之势。
沙盘边缘还缀以细雪模拟边塞苦寒,还引了活水成溪,蜿蜒流淌,使整个战场更显逼真。
这沙盘虽非真实疆场,却已隐隐透出肃杀之气,仿佛下一刻便有千军万马从中冲杀而出。
赵曦按捺不住心中的亢奋与热血。
她只要赢了司天月,再将自己的名声宣扬出去,便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她赵曦,也是能上阵的女将!
“双方各执旌旗一百四十面,分为骑兵、弓弩兵……待一方旌旗尽失,或主城陷落,即判负局。”旁边的报信官在讲解规则。
赵曦看了两三日,早就熟记于心了。
她也差不多摸准了司天月的战局打法。
她有信心,一定能赢。
“开始吧。”赵曦对报信官说。
报信官顿时扬起蓝色旌旗,对面的看台上很快也扬起红旌旗。
随着擂鼓轰隆隆作响,在落雪的沙场中,一场演武对阵开始了!
许靖央此时跟着萧安棠,挤进了热闹的看台里。
三层高的看台中,聚集了上百个人,只需要付个茶钱,就能占得一方小桌,看一场酣畅淋漓的军事演武。
好几个人不认识,也全都挤在一桌内。
若代表大燕的蓝旌旗胜了,到处便都是叫好声,要是北梁的红旌旗接连破获城池,大家便一片唏嘘不已。
不过也有些衣服显然跟大燕风格不同的人,站在帘子遮挡的雅间里。
司天月开局就破了一城,刚刚许靖央听见雅间里传来低声的欢笑。
“师父,你跟紧我。”萧安棠小声说着,似乎怕她挤丢了,便用小手拉着她的手。
萧安棠因皇长孙的身份,在这看台里专门有个提供给天潢贵胄的雅间。
许靖央本以为只有萧安棠一个人,没想到进去以后,数十个皇亲国戚齐刷刷抬头看来。
而他们簇拥在中间的那个朱红衣袍,头戴金玉冠宇的人,竟是平王。
当平王狭眸朝许靖央扫过来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
萧安棠诧异:“四叔,你怎么会在这?”
平王多看了许靖央两眼,便慵懒道:“听说北梁大公主在此连胜,本王想会会她。”
说罢,他再次看向许靖央,抬了抬下颌:“他是谁?”
萧安棠乖乖地回答:“父王派给我的贴身护卫。”
平王盯着许靖央脸上那个面具,冷笑一声:“二哥就是喜欢多此一举。”
他勾勾手指,把萧安棠搂到了身边去坐。
许靖央自觉地站去了后面,跟平王和其余皇亲国戚的侍卫们站在一起。
萧安棠不敢声张,因为师父说过要低调。
他只能强颜欢笑陪着自家四叔说话。
好在许靖央很稳,并没有因为跟平王共处一室而慌张。
从她的角度,也能看见沙盘上的局势。
司天月步步紧逼,但蓝色旌旗这一方也没有示弱,跟她军前对垒。
蓝旗骑兵如利刃出鞘,直刺敌军腹地。
许靖央听见雅间外面爆发出一阵喝彩。
因为蓝色旌旗打出了气势,步步紧逼!
而司天月很显然要落入下乘了,只能把代表士兵的旌旗,钻入山谷、河道这种地方。
只有许靖央没鼓掌,反而皱起眉头。
以她的判断,势头冲的这么猛,必然顾头不顾尾,要被人包抄了。
“要输了。”她低声道,几乎和平王异口同声。
不过平王的声音远远要高过她。
站在许靖央身边的平王侍卫,朝她看了一眼。
果然,下一瞬,负责挪动令旗的差官,捧着红色令旗,按照司天月的要求,将三道旗子插在侧面山谷中。
在沙盘上来看,是司天月的运粮队突然调转方向,与之前定在山谷里的四面旗子,同时包向对手的主城。
眨眼间,蓝阵那边的主城周围,被司天月插满红旌旗。
而蓝阵这边的先锋旗还没抵达对方的关口。
司天月最后的令旗被差官落下时,沙盘上的蓝旌旗竟像被无形的手齐根推倒,哗啦啦倒下一片。
报信官高呼:“司大公主又胜一局!”
看台里的大燕子民都要暴走了。
“这废物是谁派上去的?连一炷香都撑不住,就被人家端了老窝。”
“进攻?这叫进攻?莽夫送死还差不多!”一个武将模样的壮汉拍案而起,“连粮道都不守,骑兵全送出去给人包饺子,这他娘的是在打仗还是在给北梁人送礼?”
“九连败!九连败啊!”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气得胡子直抖,“再输一局,司大公主就是十连冠,北梁人怕是要在城楼上挂横幅庆贺了!大燕的脸面,今日算是被按在地上碾成了泥。”
平王慢悠悠地抿了口茶,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没用的东西太多了。”他说。
这时,平王忽然察觉身后那道冷冽的目光不见了。
他回头看去,只见萧安棠带来的面具侍卫不在屋内。
平王眯起狭眸。
不在也好,他的眼神让平王想起一个混账女子。
平王掸了掸衣袖起身:“本王去会会这个大公主。”
报信官却含笑道:“王爷,已经有人去应战了。”
平王挑眉:“我大燕的脸面是那么好丢的?传令下去,这一局再输,便将那人给本王押过来狠狠地打,看哪些酒囊饭袋还敢贸然上去给大燕丢脸。”
萧安棠回头,没看见许靖央的身影。
他悄悄地双手合十,心中嘀咕——
师父,你可一定要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