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林间投下细碎的阴影,许悠悠攥着染血的衣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身旁的许子衿长剑斜倚,剑身还在微微震颤。
那些企图逃窜的黑衣人此刻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喉间裂开的伤口如同绽放的红梅,猩红的血顺着落叶脉络蜿蜒成溪。
忽有清越剑鸣穿透死寂,三道身影踏着满地碎金般的光斑缓步而来。
走在最前方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身旁的一位少女,戴着面纱,可那面纱依旧无法遮住其绝美的容颜。
许悠悠正要开口询问,目光却突然凝固——在少年少女身后,那个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
“师尊!”许子衿的长剑“当啷”坠地,惊起林间一群寒鸦。
许悠悠踉跄着向前两步,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记忆里那个总在清晨为他们调气的身影,此刻竟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正当叶问天思绪纷杂之际,宁远周身空气突然泛起涟漪,身影如鬼魅般消散在原地。
不过瞬息,他已出现在许悠悠与许子衿面前,衣袂扬起的风卷着草木清香。
两枚莹润的丹药落在少年少女掌心,丹药表面流转着细密的丹纹,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微光。
宁远枯瘦却温暖的手掌覆上许悠悠颤抖的指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别说话,先将这丹药吃了。”
那语气与多年前教导两人练剑时别无二致,带着岁月沉淀的安抚,仿佛只要吃下这丹药,所有的伤痛与委屈都能被抚平。
丹药入口即化,温热的药力顺着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许悠悠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血色,原本黯淡的瞳孔重新焕发出光彩。
她抬头望着宁远,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蝶翼。
下一秒,少女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委屈与思念,扑进宁远怀中。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混着抽噎断断续续地响起:“师尊,您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我们以为……以为您不要我们了……”
话语间,泪水浸湿了宁远的衣襟,仿佛要将所有的孤苦与委屈都宣泄出来。
宁远望着怀中颤抖的身影,心口像是被钝器重重撞击。
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拍着许悠悠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而缓慢,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放心,为师回来了,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们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能驱散一切阴霾的力量,仿佛只要有他在,世间便再无风雨。
许子衿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望着师尊肩头颤抖的少女,喉结滚动数次,最终将千言万语化作唇角微不可察的弧度。
晚风掠过少年染血的发梢,将那份克制的欣喜揉碎在眼底,唯有紧抿的嘴角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待许悠悠终于抽噎着退开,许子衿上前半步,目光在叶问天与季清婉身上逡巡。
少年剑眉微蹙,墨色瞳孔映着两人腰间流转的剑气,终于打破沉默:“师尊,这两位是?”
话音未落,季清婉已莲步轻移挡在前方,甜美的笑意里藏着狡黠:“我们是你师尊的故人之子。”
叶问天闻言下意识偏头,正巧撞进季清婉含笑的眼眸。
还未等疑问出口,后腰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少女葱白的指尖正死死掐住他腰间软肉,笑容却愈发温柔:“对对对!我们是你师尊的故人子弟。”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慌忙顺着话头应下,却在瞥见宁远微微泛红的耳尖时,突然明白了季清婉的用心。
林间晚风卷起几片枯叶,将这略显荒诞的对话卷入暮色,唯有叶问天腰间的隐痛,提醒着这场默契的谎言。
叶问天上前半步,衣袍带起细碎风声。
他垂眸避开宁远微窘的神色,望着满地狼藉的黑衣尸体,剑眉轻蹙:“宁前辈,如今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话音未落,许悠悠已拽住宁远袖口,染血的指尖微微发颤:“师尊,我们先回宗门吧。”
宁远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里雕梁画栋的太一圣地在脑海中轰然倒塌。
他望着少女眼中闪烁的星光,喉间涌上酸涩:“嗯,太一圣地还在吗?”
话尾不自觉带上一丝颤抖,仿佛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当许悠悠用力点头时,他恍惚看见多年前的场景——同样是这片山林,同样是这双清澈的眼睛,那时的太一圣地还沐浴在朝阳之下,朱红的宫墙映着弟子们练剑的身影。
而如今,太一圣地又是何等模样了。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一处空地,残破的石牌坊突然撞入眼帘——曾经镌刻着“太一圣地”鎏金大字的匾额斜斜挂在断柱上,斑驳的朱漆早已剥落,露出内里腐朽的木色,在风中摇摇欲坠。
宁远的脚步骤然顿住。
记忆中巍峨的山门化作眼前这幅模样:裂缝里钻出枯黄的野草,石阶上爬满藤蔓,将往日庄严的台阶缠绕得支离破碎。
山风吹过空荡荡的门洞,发出呜咽般的回响,仿佛还回荡着当年弟子们晨练的喊杀声。
他伸手抚过冰凉的石柱,如今却成了岁月侵蚀的见证。
喉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眼眶不自觉发烫,那些创立圣地的往昔,那些看着弟子们成长的日夜,都在这满目疮痍中碎成齑粉。
踏入宗门腹地,暮色愈发浓重。
残垣断壁间,枯树的枝桠如同扭曲的手指,在风中簌簌作响。
正当众人踩着满地碎瓦前行时,两道黑影突然自坍塌的飞檐上疾掠而下,带起的劲风掀翻了地面的落叶。
“许悠悠许子衿!你们两人怎敢带陌生人进入我太一圣地!”
喝问声如惊雷炸响,两名灰袍长老周身腾起炽烈的紫光,超凡境巅峰的威压如潮水般漫开。
其中一人袖中银针暴射而出,另一人掌心凝聚的玄冰刃泛着森冷寒芒,攻势凌厉狠辣。
许悠悠刚急声喊出“他们是...”
而这时,叶问天身旁的宁远衣袂无风自动,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两道身影诡异地悬停在空中,攻势被无形之力禁锢。
银针凝滞在半空中,玄冰刃寸寸碎裂,化作晶莹的冰屑簌簌飘落。
“这是!武圣!”
其中一名长老瞳孔骤缩,脖颈青筋暴起,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可置信。
另一位长老拼命挣扎,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宁远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们的心脏上。
金色威压如实质般压下,令他们呼吸艰难,额间冷汗滚滚而落。
浓稠如墨的夜色里,悬浮在空中的两人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滚落。
因为只有有武圣境强者能施展出这般禁锢天地的力量。
就在此时,阴影深处传来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
当那道身影踏着满地星辉缓步走出时,两人的瞳孔瞬间剧烈震颤,仿佛被惊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圣主!”颤抖的惊呼里掺杂着难以名状的恐惧与狂喜。
两人重重跌落在碎砖之上,膝盖磕在尖锐的瓦砾间也浑然不觉,五体投地的姿态几乎将整张脸埋进尘土:“属下不敢!属下以为是歹人入我圣地,故而才出手!”
此起彼伏的辩解声中,其中一人偷瞄着宁远泛着冷意的眉眼,后背洇出大片冷汗,指尖无意识地抠进青砖缝隙,将青苔碾成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