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台上，一位身着靛蓝色长袍的拍卖师正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当前拍品。
他约莫三十出头，眉目清朗，声音洪亮。
“诸位贵客请看——这件‘青鸾衔珠’缠枝瓶，乃是南窑大师封山之作，釉色如天青覆雪，纹饰栩栩如生……”
他说话时手势舒展，时而轻抚瓶身，时而指向纹样细节，引得台下几位懂行的人频频点头。
小晴正看得入神，忽觉袖口被轻轻一扯。任二少爷低声道。
“上楼。”
两人沿着雕花楼梯拾级而上。二楼回廊呈“口”字形环绕中庭，十几间雅间以云母屏风相隔。
透过半开的菱花格窗，能清晰看到楼下拍卖台的全貌。
推开“听雪轩”的雕花门扉，雅间内陈设顿时映入眼帘。
四盏鎏金鹤形灯将室内照得通明，正中摆着一张黄花梨束腰圆桌，桌上青瓷冰纹盘中盛着胭脂鹅脯、蟹粉狮子头等精致菜肴。
靠窗处设着两张湘妃竹榻，榻边小几上摆着白玉香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散着淡淡的沉水香。
最令人意外的是，竹榻上早已坐了两人——
“十一？玄平大哥？”小晴眨了眨眼，瞬间便认出了来者。
十一皇帝今日穿了件月白色暗纹直裰，发髻只用一根青玉簪挽着，正捏着一块玫瑰酥往嘴里送。
见他们进来，笑眯眯地招手。“来得正好，这酥饼还热着呢。”
玄平师兄依旧一袭靛青道袍，冲他们点头示意，但手上动作未停，端起饭碗还在猛猛干饭。
小晴提着裙摆坐上了十一指的位置，还笑着打趣了一句。
“你也对这香皂拍卖感兴趣啊！”
十一笑着说道。
“宫里闷得慌，哪有这儿热闹。”
“再说了，你那仙飘飘也有我的一份啊！听说今晚要拍那宝贝香皂，我怎能不来凑凑热闹？”
任二少爷在对面落座，示意侍女添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喝彩声，原来台下正在竞拍一株百年山参。
拍卖师声音陡然提高。
“接下来这件‘九霄环佩’古琴，乃是前朝乐圣遗物……”
小晴托腮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腮帮子鼓鼓地嚼着糕点。
她挺喜欢这样身处楼上安静小室，吃着点心看着楼下热闹的场景。
拍卖台上，靛蓝长袍的拍卖师双手轻抚过琴身，声音清朗而悠远。
“诸位贵客，此琴名为‘九霄环佩’，乃是前朝乐圣亲斫，琴身以千年雷击桐木所制，弦丝乃天蚕冰丝所捻，指按之处，音如清泉漱石，余韵绕梁三日不绝。”
他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声清越的琴音顿时荡开，连二楼雅间的小晴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这琴……”她微微蹙眉，一双杏眼露出疑惑的神色。
她不擅乐律，干过唯一与音乐贴边的，好像是上上上……
不知道是哪辈子同学聚会时候去的KtV。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懂什么乐律，更不应该懂什么琴的。
但非常奇怪的是，在记忆的深处，她好像听说过。
不记得是听谁说过了，关于那一张‘九霄环佩’古琴的事情。
这种感觉让她有点难受，明明有记忆，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的记忆。
身侧丝毫不顾自己形象的任二少爷正一手拿着一个鸡腿扯着呢，看到坐在身旁的小晴眉头微皱看向那张古琴，便疑惑问道。
“你还对那个感兴趣？”
小晴伸手拍了拍自己脑袋。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又或者是在哪里听说过那‘九霄环佩’，但我明明不擅长乐律，又没接触过古琴啊……”
任二少爷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别拍了，原本就不聪明。”
“听说过‘九霄环佩’可太正常了，每一个进入国公府的丫鬟都要通过教养丫鬟的培训观察啊，琴棋书画、管家算账等，会根据丫鬟不同的表现给你安排适合的位置。”
“你应该是在那个时候上过的乐律课，乐律课听说过，然后你自己忘记了吧？”
“呃……”小晴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她是想起来了，好像的确是在乐律课上听说的，上课的还是黄芩姐姐。
至于说为什么她不记得课堂内容，却记得上课的是黄芩姐姐？
因为那个时候她坐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就靠在旁边的蒹葭身上，被黄芩姐姐看到后却没有责罚她，那个时候她觉得黄芩姐姐人可好了。
两人谈话间，底下的拍卖已经开始。
此时台下已有人迫不及待地喊价。
“五百两！”
“六百两！”
“七百五十两！”
报价声此起彼伏，几位蓄着美髯的中年文士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
其中一位穿着竹青色直裰的老者颤声道。
“此琴当年程大人曾借老夫赏玩过，确是真品无疑！八百两！”
很快，这古琴‘九霄环佩’就以一千三百两银子的价格被一位文士拍走。
一位穿着杏色褙子的年轻妇人却忽然“咦”了一声。
“你们看接下来那尊白玉观音，是不是有点像去年兵变时刘尚书家丢的那尊？”
她身旁的嬷嬷眯眼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可不是嘛！老奴记得清清楚楚，那观音眉心一点朱砂是刘夫人亲手点的！”
如此窃窃私语在嘈杂的大厅内并不明显。
台上的拍卖师恍若未闻，依旧笑容满面地敲下木槌。
“‘九霄环佩’由赵先生以一千三百两拍得！接下来这件前朝白玉送子观音，起价三百两……”
小晴对那送子观音没兴趣，回过头收回视线刚准备拿糕点呢，却对上了坐在面前的十一的视线。
十一还以为面前小姑娘是故意看她呢，便笑着说了一句。
“没错，这白玉送子观音也是那时候得到的东西。”
“啊？”小晴圆溜溜的杏眼眨了眨，一下子并未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