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摩挲着腰间皇帝御赐的玉佩,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山峦:
“传令下去,改走小路,今夜宿于马龙驿。”
……
暮色四合时,马龙驿突然火光冲天。
数十名黑衣死士持刀杀入,陆明挥剑抵挡,大声疾呼:“保护王大人!”
王阳明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火把掷向柴垛,火舌瞬间吞没了冲在最前的杀手。
混乱间,一名死士直取王阳明咽喉,却被王阳明贴身护卫甩出的铁链缠住手腕。
“陆统领,可看清这些人袖口的莲花刺青?”
王阳明掸了掸衣袍,目光扫过尸体,道:
“这是沐王府豢养的‘暗莲卫’。”
陆明脸色骤变,正要开口,远处传来马蹄声——竟是俞大猷的先锋骑兵。
骑兵千户俞利超是俞大猷的堂弟。
俞利超翻身下马,铠甲上还沾着交趾的硝烟:“王大人受惊了。”
“末将奉命前来接应,沿途发现多处沐军哨卡,此番叛乱怕是早有预谋。”
王阳明将染血的铁链递过去:
“俞将军,看来有人不想让我活着进云南。”
……
乾清宫内沉香袅袅,却掩不住满殿肃杀。
朱厚熜猛地将染血的密报掼在金砖地上:
\"王阳明身为钦使,竟在离滇百里处遇刺!”
“诸位爱卿,这当如何解释?\"
吏部尚书高拱紫袍翻飞,道:\"陛下!沐朝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先前克扣俞将军粮草致交趾险败,如今又妄图灭口!”
“臣请率京营铁骑,踏平昆明城!\"
刘健白发在烛火下微微发颤,拄着象牙笏板稳步上前。
这位四朝老臣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上:\"陛下,王阳明此次奉旨彻查,所涉必是惊天秘辛。”
“若此时举兵,若有幕后黑手,恐正中幕后黑手离间之计。\"
他忽然扯开官袍,露出肋下未愈的箭伤,
\"当年,老臣险些命丧刺客之手,深知这等暗局的险恶。\"
两派朝臣正争得面红耳赤,忽听殿外传来急促的铜铃撞击声。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永跌跌撞撞冲进来,手中塘报还在往下滴水:\"陛下!云南八百里加急”
他喘着粗气展开黄绢,声音都变了调,道:
\"沐朝弼在昆明城头竖起七十二根木桩,桩上悬着老弱妇孺!扬言朝廷敢发一兵一卒,便...\"
话音未落,朱厚熜\"啪\"地捏碎手中田黄石印。
殷红的印泥顺着指缝滴落在龙袍上。
在金线绣就的蟠龙纹上,晕染出可怖的血色。
他盯着满地碎屑,喉间溢出冷笑:
\"好个沐朝弼,竟拿百姓性命要挟朕!”
“传旨俞大猷,马上平叛,灭沐家10族!\"
随后,他转头看向雨化田,眼中杀意翻涌,道:
\"命你即刻整备三百西厂番子,悄悄往贵州集结”
“奴婢遵旨!!”
……
暮色将滇池染成血色,沐朝弼负手立在船头。
玄色蟒纹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对岸明军营帐的灯火如繁星点点,倒映在粼粼波光中,却映不亮他眼底的阴鸷。
\"大人,京城来信。\"
谋士躬身呈上密函,火漆封印上半枚残缺的龙纹若隐若现。
沐朝弼指尖拂过印鉴,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好个一箭双雕之计。\"
他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嘴角勾起残忍弧度,道:
\"等俞大猷孤军深入,就让他葬身滇池底。\"
谋士展开舆图,烛光映得他脸上沟壑更深:\"卑职已在曲靖至昆明沿途布下十二处火器营,佛郎机人新制的佛郎机炮,足够明军喝一壶了。\"
他压低声音,\"只是王阳明...\"
\"哼!\"
沐朝弼猛地抽出短铳,扳机处还带着葡文刻痕。
火光中,铳管内壁精美的膛线泛着幽蓝冷光,道:
\"本王的暗莲卫不是吃素的。”
“就算他侥幸不死,等查到关键处...\"铳口对准对岸营帐,\"也该葬身火海了。\"
湖面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吹得船帆猎猎作响。
沐朝弼望着京城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朱厚熜,交趾之战,你派巡抚查我账本。”
“如今又想借王阳明之手翻旧账?\"
他重重将短铳拍在桌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那就让你看看,谁才是这西南边陲真正的主人!\"
……
安南的烈日炙烤着连绵营帐。
俞大猷正俯身查看缴获的葡国火器图纸。
忽有快马踏碎营前积水,亲卫浑身湿透滚鞍下马:
“将军!云南沐王府举兵,陛下八百里加急军令,着您即刻自安南回师平叛!”
铜制火铳在案上泛着冷光,俞大猷指尖抚过图纸上陌生的弹丸样式,忽然想起三日前截获的密信。
那封用葡文书写、盖着半枚残缺田黄石印的军火交易文书。
他猛地扯下披风,露出染血的锁子甲:
“传令下去,留五万人马驻守安南,其余将士随本将沿红河逆流而上,直插云南蒙自!”
……
7日后,暮色中,三万明军衔枚疾行。
俞大猷站在船头,望着两岸嶙峋怪石,忽然转头问副将:
“可探得叛军先锋到了何处?”
“回将军,已过曲靖,正向南宁府逼近。”
副将话音未落,远处江面突然炸开冲天火光。
数艘佛郎机战船横在江心,黑洞洞的炮口正对准明军船队。
“果然有诈!”
俞大猷猛地抽出佩刀,“左军变阵雁行,神机营准备火铳!”
话音未落,对方战船已射出弹,江水顿时沸腾。
千钧一发之际,明军船队突然散开,数十艘蒙着牛皮的小船如离弦之箭冲出。
船头的喷火器吐出十丈火舌,瞬间点燃敌船风帆。
激战正酣时,俞大猷瞥见对岸山林中闪过一抹月白色。
一人手中令旗轻轻挥动,又一队装备新式火器的叛军从密林中杀出。
俞大猷瞳孔骤缩,这阵型,分明是他在安南剿灭的海盗惯用的“鸳鸯阵”变种!
“将军!后军遭袭,粮道被断!”
亲卫的呼喊被炮火淹没。俞大猷望着江面漂浮的尸体,突然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