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
谁和谁？
此言一出，甚至整个驿站一楼的十来张桌子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汇聚过来。
小宸一下饭也不吃了，死死抓住戚怜衣袖。
“我在家听侍女说，青云门的新掌门要说亲，还是往你们长生宗来了，那不是想娶你还能有谁？阿姐，你不能再嫁人了！从前爹娘说给你的亲事，你离家出走逃婚，他们说你目无尊长，不服管教；后来和姐夫成婚没多久，姐夫就死了，他们又说你克夫，总之，沾上说亲就没什么好事！”
姜执素在一旁插嘴。
“诶，咱弟弟，虽说的确沾上说亲就没好事，但事不能这么想哈，你姐当年逃婚，那是未婚夫没有魅力活该被抛弃，你姐夫死得早，但幸好跟你阿姐成过婚，也不算白活一遍。总之，你姐横竖都没错。”
四下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那是不是长生宗的戚怜？”
“是的吧？模样像，他们在说什么？青云门的师掌门要娶她？哎哟真是笑话，师掌门大好年华，会要个二婚女子？”
“喔唷不止，算上先前的未婚夫，可就是三婚了。”
“哟哟哟，这么会算呢？怎么不算算自己还有几天活头？”
姜执素直接呛了回去，满个一层认出她身份，顿时不敢吱声了。
她转脸给小宸夹了一根鸡腿，循循善诱：“乖哈，小宸，像他们那么想是不对的哈。”
“你看，你阿姐二婚，那师长夷头婚，阿姐多一婚，此为一胜。”
“你阿姐一胜，师长夷零胜，此为二胜。”
“你阿姐二胜，师长夷仍旧是零胜，此为三胜，阿姐三胜，师长夷零胜，这是什么，这是完胜啊！”
小宸挠挠脑袋，略显犹豫：“这……对吗？”
“自然。”
姜执素慢条斯理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微笑道：“你看这里有人反对吗？反对的都举手我看看。”
——手给你都剁了。
整个驿站一楼还剩下零个抬起的脑袋，万分忙碌地安静吃起了饭，碗筷碰得叮咚直响。
这么一打岔，天色渐渐不早了。
带着孩子不方便，姜执素决定暂住一晚，明天再去救青云门的人。
晚间，戚怜在房里亲自给小宸修剪被烧毁了的头发。
原本坑坑洼洼的头发愈发犬牙交错。
问题不大。
戚怜淡定地吹走满手的碎发，用热毛巾给小宸擦脸，问起来：“你的‘扑扑’呢？又被你弄丢了？”
扑扑是一只结界兽。
这种结界兽的御兽法子只有他们戚家那一带地区流传，与此时困住青云门的结界同属一脉。
牢固坚硬，一般都养来防身。
小宸要是结界兽还带着，肯定不至于这般狼狈，多半就是弄丢了。
小宸支支吾吾，不敢抬头。
“不是骂你，明日完事后，我同掌门告个假，帮你把扑扑找回来再送你回家去，你先想想大概是在哪儿丢的。”
姜执素这时敲门进来。
戚怜朝她使了个眼色，悄悄让她把房里所有镜子都藏起来，先不要让小宸看到自己的头发。
姜执素看到小宸坑坑洼洼的刘海，当场给自己下了个禁言术，怕自己实在忍不住爆笑出声。
小宸听说要回家去，又急了，强调：“阿姐，你可千万不能再答应提亲！”
戚怜顿时笑了，捏捏他的脸：“想什么呢，谣传罢了，就算是长生宗，长生宗还有大把大把比我好的姑娘。”
“不，不是！”
小宸望着她，语气激动严肃。
“阿姐，虽然你做事粗糙，但效率很高，虽然生性残暴，但也不留活口，虽然你厨艺不佳容易冲动，小时候还抢过我玩具，但我觉得，你就是很好很好。”
戚怜捏他脸的手动作一顿。
半晌才呵呵笑道：“……好，好，蛮好的。”
姜执素摸摸小孩脑袋：“算啦，可以啦，咱弟弟已经算是很好的弟弟了，至少不会把臭袜子臭内裤都丢给姐姐洗对吧。”
小宸大为震撼：“洗什么?他们家里难道没有下人吗？”
姜执素不咸不淡开口：“嗐，没有的，姐姐就是全家的下人。小宸咱不学那个。”
戚怜起身，将门窗彻底关了，烛火也灭掉几支，准备歇下，临了又说了句：“放心，阿姐这辈子都不会再成亲了。”
原本更深露重，四下一片静谧，门外走廊上却冷不丁响起一道闷顿的咚响。
——坏了。
姜执素讪讪一笑，让戚怜俩姐弟别管了先休息，她亲自出去查看。
一推门，果然见苍术生无可恋地昏倒在地板上，半晌才好不容易重新睁开眼。
姜执素朝他投下怜悯的一眼，踢踢他，轻声安慰。
“没事的，你还可以当小三。”
翌日清晨，一行人就离开了驿站，径直朝玉虹山山谷而去。
晨雾未散，山峦轮廓若隐若现。
漫山的灵枫已经被染成赤金。
一行人一番搜寻，终于在西南侧发现了队伍踪影。
青云门此行来了快三十人，主要是抬聘礼的轿夫和沿途护送的镖师。
为首的提亲代表正是青云门掌门师长夷的亲师弟，师元安。
直至此时，队伍已经在这儿被困了整整两天。
师元安蓬头垢面，眼下一团乌青，见有人来，眼睛才终于亮起，扒在结界上拼命拍打。
“姜掌门，是姜掌门吗？果然，掌门果真是古道热肠，乐善好施，侠肝义胆……”
话真密啊。
姜执素按按耳朵，没等开口呢，这师元安就跟见到包青天似的，呜呜呜开始哭诉痛斥，他们是被一个半大孩子阴了的。
“那孩子心狠手辣，蛮不讲理，上来就是一道结界，约莫……就长掌门你身后那孩子一般大……嗯？等等，就是这孩子！”
师元安瞳孔地震。
姜执素当即皱眉：“瞎说什么呢，咱们弟弟这么可爱，你还想污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然而下一瞬，光晕微闪的结界蓦然间融散，消失，化作一只毛色光亮的金瞳花豹，喵呜喵呜叫了好几声。
紧跟着直直去蹭小宸的手心。
小宸攥着手心，置若罔闻，梗着脖子道：“我、我可不认识这么可爱粘人吃的还少的花、花豹。”
一片沉默。
姜执素扶额。
算了弟弟，咱们还是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