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气的婚姻（五）
警车停在距离废弃纺织厂两个街区的地方。李律师紧抓着周雅没受伤的那只手臂：\"让警方处理，太危险了！\"
周雅挣脱开来，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所有证据的备份在这里。如果我一小时内没出来，或者没给你发安全信号...\"她的声音哽了一下，\"请告诉小雨，妈妈很爱她。\"
\"周雅！\"
但她已经跑向那栋灰暗的建筑。陈志要求她独自前来，她不敢拿小雨的生命冒险。手臂上的伤口在奔跑中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中的恐惧来得尖锐。
纺织厂大门锈蚀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呻吟。昏暗的厂房内，灰尘在从破窗透入的光线中漂浮。周雅小心地向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中回荡。
\"陈志？\"她的声音颤抖着，\"我来了，放了小雨！\"
寂静。然后，一部放在纸箱上的平板电脑突然亮起，显示出一行字：「游戏开始。第一个线索在你左手边的机器下。」
周雅蹲下身，在布满蛛网的旧纺纱机下摸到一个金属盒子。盒子上有密码锁，旁边贴着一张照片——她和陈志的结婚照，被撕碎又粘合起来。
「密码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倒过来写。你有三分钟。」
周雅的手指颤抖着输入\"7102\"——2017年7月10日倒过来。盒子开了，里面是一把钥匙和另一张照片：林雯车祸现场的俯瞰图，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圈。
平板电脑再次亮起：「钥匙打开二楼办公室的门。下一线索在那里。还剩两分钟。」
周雅冲向摇摇欲坠的楼梯。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有小锤敲击她的太阳穴。二楼走廊尽头，那扇绿漆剥落的门上挂着\"厂长办公室\"的牌子。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上放着另一个盒子，这次是木质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盒子上贴着一张纸条：「为什么我选择你？答案在盒子里。密码是林晓的生日。」
周雅僵住了。林晓的生日？她不知道。陈志从未告诉过她，她甚至不知道林晓多大。平板电脑开始倒计时：1:45...1:44...
\"该死！\"周雅用力捶打盒子。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悄出现在门口。
\"1999年3月18日。\"
周雅猛地转身，林晓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踪爸爸来的。\"林晓走进来，声音很低，\"他一直有...收藏癖。喜欢收集和他有过关系的女人的东西。我妈妈是第一件藏品，你是最新的一件。\"
周雅输入\"\"，盒子开了。里面是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贴着十几张女性照片，每张下面标注着日期。林雯在最前面，然后是其他陌生女性...最后是她，周雅。
\"这些都是...\"
\"他的'收藏'。\"林晓的嘴唇颤抖着，\"我在他书房暗格里发现过。她们都...出意外死了。\"
周雅胃部一阵绞痛。照片上的女性都有一个共同点——圆眼睛，小巧的鼻子，笑起来有酒窝。都像林雯。都像...她。
平板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时间到。看来你需要帮助。上三楼，带上盒子里的东西。」
周雅抓起相册，和林晓一起跑向三楼。整个楼层是一个开阔的仓储区，中央摆着两把椅子——小雨和表妹被绑在那里，嘴被胶带封住。看到周雅，小雨的大眼睛里涌出泪水，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雨！\"周雅冲过去，却被突然亮起的投影画面挡住了去路。画面中是陈志，坐在一个类似控制室的地方。
\"欢迎来到最后关卡，\"陈志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回荡在空旷的厂房，\"现在，做个选择：相册最后一页有张内存卡，里面有证明我清白的证据。交出来，你们都可以走。或者...\"画面切换到小雨椅子下方的实时影像——一个正在倒计时的装置，显示00:05:00。
\"你只有五分钟。\"陈志的声音冰冷，\"选择吧。\"
周雅疯狂地翻到相册最后一页，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内存卡袋粘在那里。她看向林晓：\"他说这能证明他清白...\"
\"他在说谎！\"林晓抓住周雅的手，\"那是我偷偷放的，里面是他给那些女人买保险的记录！我爸爸他...他靠这个赚钱。\"
小雨的哭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周雅看着女儿惊恐的小脸，又看看内存卡。陈志在逼她做选择——女儿的生命，还是将他绳之以法的证据。
\"还有四分钟。\"陈志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周雅突然冲向小雨：\"我选我女儿！\"
\"不！\"林晓拦住她，\"椅子下有压力传感器，贸然移动会立刻引爆！\"她指向投影画面边角的一个小图标——远程控制已连接。
\"那怎么办？\"周雅绝望地问。
林晓凑到她耳边低语：\"我已经联系了我亲生父亲...和张叔叔。他们快到了。我们需要拖延时间。\"
周雅转向摄像头：\"陈志，你想要什么？钱？我可以给你！公司、房子都给你！\"
扬声器里传来陈志的笑声：\"你以为我在乎那些？我要的是正义！林雯背叛我，你背叛我...女人都一样！\"
\"林雯没有背叛你！\"林晓突然喊道，\"是你一直在背叛她！\"
投影画面上的陈志脸色骤变：\"你闭嘴！\"
\"我做了dNA测试，\"林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张明哲才是我父亲。妈妈从未背叛你，因为你们当时已经分手半年了！是你跟踪她，纠缠她...\"
\"撒谎！\"陈志的咆哮震得扬声器嗡嗡作响，\"她怀了我的孩子却跟别人跑了！\"
周雅趁机悄悄向小雨移动，同时注意着倒计时：02:35...02:34...
\"看看这个！\"林晓举起一张老照片，\"这是妈妈和张叔叔的结婚证！他们在我出生前就秘密结婚了，因为你在分手后还一直骚扰妈妈！\"
照片清晰地显示日期——林晓出生前三个月。陈志的脸在屏幕上扭曲，突然，整个厂房灯光全灭，只有倒计时器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01:59...01:58...
\"那你们就一起死吧！\"陈志的声音变得疯狂，\"反正我手上已经有不少人命了，多几个又何妨？\"
黑暗中传来金属撞击声，接着是表妹的尖叫。周雅摸索着向声音方向爬去：\"小雨！小雨你在哪？\"
\"妈妈！\"小雨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
周雅循声而去，终于摸到了小雨的腿。她迅速解开绳索，撕掉胶带，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倒计时器显示00:45...00:44...
\"林晓！\"周雅大喊，\"带表妹出去！快！\"
\"出口被封了！\"林晓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在远程控制门锁！\"
倒计时00:30...00:29...
周雅抱着小雨摸索墙壁，寻找任何可能的出口。突然，一道强光从上方射入——屋顶的通风管道盖被掀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探头出来。
\"这里！快！\"他放下绳梯。
\"张叔叔！\"林晓认出了他，\"是张叔叔！\"
周雅先将小雨托上绳梯，然后是表妹。当她自己也爬上梯子时，倒计时显示00:05...00:04...
他们刚爬到屋顶，下方就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热浪从通风口喷涌而出。周雅紧紧抱住小雨，看着张明哲——这个斯文的大学教授正用对讲机呼叫支援。
\"国际刑警已经包围了厂区，\"他对周雅说，\"陈志跑不掉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周雅颤抖着问，\"如果林晓不是他女儿，他为什么...\"
\"复仇，和控制欲。\"张明哲看向远处，\"当年我和林雯相爱时，陈志已经和她分手半年了。但他无法接受林雯爱上别人，开始跟踪骚扰她。我们秘密结婚，就是希望能摆脱他...\"
\"那场车祸...\"
\"不是意外。\"张明哲眼中闪着泪光，\"我一直知道，但苦于没有证据。直到林晓找到我，告诉我她的怀疑...\"
警笛声由远及近。突然，厂房另一侧的消防梯传来金属碰撞声。陈志爬了上来，衣服破烂，脸上带着血迹。他看到屋顶上的人，愣住了。
\"张...明...哲...\"陈志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你终于露面了。\"
国际刑警的狙击红点已经落在陈志胸口，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一步步向张明哲走来。
\"十二年了，\"陈志狞笑着，\"我杀了林雯，却让你跑了。今天正好一起解决。\"
\"陈志！\"周雅大喊，\"够了！警方已经包围这里，你逃不掉了！\"
陈志转向她，眼神疯狂：\"你以为我在乎？我早就准备好了退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氰化物，几秒钟的事。但在那之前...\"
他突然扑向张明哲，两人扭打在屋顶边缘。周雅将小雨交给林晓，冲过去想拉开他们，却被陈志一把抓住手臂，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染红了绷带。
\"你和她们都一样！\"陈志咆哮着，\"背叛我！\"
\"没有人背叛你！\"周雅用力挣脱，\"是你自己疯了！\"
陈志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周雅毛骨悚然：\"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吗？不只是因为你像林雯...还因为你足够单纯，容易控制。\"他看向小雨，\"可惜，那个小杂种—\"
张明哲趁机一拳打在陈志脸上。陈志踉跄后退，脚下一空，从屋顶边缘跌落。他的手指抓住了边缘的排水管，整个人悬在空中。
\"救...救我...\"陈志突然哀求道，\"我不想死...\"
周雅和张明哲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去拉他。就在他们的手指即将接触的瞬间，陈志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一起死吧！\"他用力拽住周雅的手臂，想把她拉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陈志的肩膀中弹。他松开了手，坠入下方的火海，最后的尖叫声淹没在爆炸声中。
国际刑警冲上屋顶，医护人员紧随其后。周雅被扶到安全区域，小雨扑进她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结束了...\"周雅轻抚女儿的头发，看向远处升起的黑烟，\"都结束了。\"
三天后，周雅和小雨暂时住进了父母家。李律师带来了最终调查结果：陈志涉嫌至少五起女性\"意外死亡\"案件，每位受害者都与他有过关系，且都购买了高额保险。
\"还有这个，\"李律师递给她一个信封，\"张教授让我转交给你。是林雯日记的最后一页，之前被陈志撕掉了。\"
周雅打开信封，泛黄的纸页上写着：
「志发现了我和明的婚姻。更可怕的是，我发现了他前女友李婷死亡的真相——根本不是自杀。他提起过一种能伪装成心脏病的毒药，而李婷的保险金全部转入了他的秘密账户。明天我要去见律师立遗嘱，确保晓晓永远不会落入他手中。上帝啊，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请让明看到这页日记...」
日期是林雯死亡前一天。
周雅的手不住颤抖：\"所以...他从更早时候就开始了...\"
\"是的。\"李律师点头，\"张教授说，林雯死后，他因为害怕也逃到了国外。直到林晓联系他，才决定回来面对。\"
小雨在花园里玩耍的笑声传来，周雅望向窗外。女儿正在草地上追逐蝴蝶，天真无邪，仿佛世界依然美好。
\"还有一件事，\"李律师犹豫了一下，\"小雨的dNA检测...陈志确实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但根据调查，他在与你交往期间同时与至少三位女性保持关系，都是...同一类型。\"
周雅闭上眼睛。即使死了，陈志还能继续伤害她。但当她再次睁开眼，目光落在快乐奔跑的小雨身上时，一个坚定的念头占据了她的心：无论如何，她们活下来了。而活着，就有希望。
门铃响了，是林晓和张明哲。林晓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给小雨的，新小熊...我想她可能需要的。\"
周雅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突然伸手抱住了她：\"谢谢你...救了我们。\"
林晓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回抱：\"我们是家人...虽然方式很奇怪。\"
张明哲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歉意和感激。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门廊上，周雅突然意识到，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而新的生活，尽管充满未知和伤痕，但至少是真实的，不再建立在谎言之上。
她牵起小雨的手，迎接客人进门。微风吹过，带来初夏的气息，也带走了过去七年如影随形的恐惧。前方的路或许不平坦，但至少，她不再是一个活在别人阴影下的替代品。
她是周雅，一个幸存者，一个母亲。而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