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彪早料到今日必有恶战,却没料到清军如此顽强。
山石如骤雨砸下,清军匆忙躲到石头、路基后或草坑中,竟无一人后退。
这般坚韧的清军,莫说平日里散漫的绿营军,就算强悍如湘军,也是少见。
西军退回关隘,竟发现清军预备队出动了。
号声雄浑,一杆大旗迎风招展,数千清军如蚂蚁般,跟着这面旗帜,朝着娄山关缓缓爬行,正是塔齐布的帅旗。
原本在山坡上躲石块的清军,见此帅旗,纷纷起身追随,汇成一支六七千人的浩荡队伍,向关隘扑来。
“都给我听好了,等敌人再近些,瞄准了再打,弹药省着用,争取一颗子弹撂倒一个敌人!”
张大彪如雷霆般怒吼,在关隘上的西军士兵耳边炸响。
此时,民兵王二郎紧握火绳枪,紧张得手心冒汗,手也微微颤抖。
身旁的西军老兵鲁达见状,轻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别怕,等敌人靠近,狠狠收拾他们。”王二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塔齐布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被清军紧紧簇拥着,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挪动。
张大彪眯起双眼,透过朦胧战火,仿佛能看到塔齐布头盔上,那鲜艳如火的盔缨。
终于,清军逼近至约两百米时,西军的54式步枪响了,不少清兵应声倒地。
然而,清军士兵在山石后、坡面低洼处等射击盲点间,不断转换位置,顽强向前逼近。
当清军进入一百米范围内,他们的火绳枪、燧发枪,开始朝着娄山关城垛射击。
一些悍勇的清军,在军官呼喊激励下,站起身与西军对射,另一些则继续朝着关前爬行,试图逼近城门。
娄山关前,枪炮声震耳欲聋,惊得山鸟远远的飞去。
硝烟弥漫开来,将清晨山间的轻柔晨雾完全掩盖,战场陷入一片混沌,却是更有利于清军了。
随着清军逼近,西军劈山炮怒吼,一颗霰弹轰出,城垛下倒下一片清军。
第二门劈山炮的炮手刚要点火,就被清军流弹击中,惨叫着扑在炮身上,炮身一歪,霰弹打向半空。
数名清军靠近城门,迅速堆放几桶火药引爆。“轰”的一声,城门炸开,木屑横飞,可城门洞被石块堵住了。
“快掏出石块,打通城门!”
“用抓钩,爬上城墙!”
一名清军军官大喊。七八名清军在城门下,搬出石块。而城墙下的清军抛出抓钩,开始蚁附攻城。
王二郎见一名清军爬上城墙,果断端起火绳枪射击,那清军惨叫着掉落城下。
然而,更多清军如蚁群般跟了上来,终于有人成功攀上城墙。
张大彪手中的54式步枪因发射过快,出现了故障,他愤怒地抛开枪支,
在地上捡起一柄砍刀,带领一个排的士兵,朝着城墙上出现清军的地方冲去。
他们是城墙上的机动战力,哪里有清军就冲向哪里支援。
关隘下,塔齐布身着红色铠甲,躲在一块石头后观察战况。
当看到有清军成功攀上城墙,城门洞也被掏出通道时,他知道战机来了。
“号兵吹号,掌旗兵跟我上!”
塔齐布高呼着从石头后走出,拔出腰刀,怒目圆睁吼道:“弟兄们,西贼要败了,随我冲!”
山坡上、城门边、城墙上的清军,见塔齐布大旗逼近城门洞,士气大振,呐喊声震彻山谷,一起朝着关隘冲去。
刹那间,娄山关陷入惨烈厮杀。
喊杀声,枪声、咒骂声、惨叫声交织,战场上血肉横飞。
城墙上,鲁达与一名清军士兵对冲,鲁达用刺刀捅穿清军腹部,清军士兵用腰刀斩断鲁达脖颈,两人一同倒在血泊中。
王二郎被清军刀砍中肩膀,鲜血喷涌,他死死抱住敌人,一起摔下城墙。
城墙上的西军,再难以组织起密集枪线,射击城下清军。
更糟的是,已有清军士兵从城门冲进关隘内,形势危急。
张大彪心急如焚,却被城墙上的清军缠住无法脱身。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哨子声响起。
只见一百多名民兵手持火绳枪、大刀、长矛等武器,从小尖山上冲下来,直扑城门口的清军。
领头的,竟是张大彪瞧不上的先锋营军法官温玉林。
他们的及时出击,改变了关隘内战场局势。
城门内虽被清军掏出通道,但毕竟空间狭小,涌入的清军只有二三十人。
温玉林带领民兵先用火枪射击,打死大半清军,再挥舞武器冲上去,将剩余清军歼灭。
随后,他们迅速捡起石头,重新堵住城门。
塔齐布在城门外狂呼,也无济于事,还被一枪打掉了盔缨。
数名亲兵,将塔齐布拖离城门口这个血肉磨坊。
但塔齐布此番抱着必破娄山关的决心,怎会轻易罢休。
他挣脱出来,竟然将大旗,插在关前三四十米的地上,以示一步不退,鼓舞清军士兵冲锋。
城墙东侧,一连长倪定昌带着七八名战士奋勇拼杀,将附近清军杀死或赶下城墙。
这时,他发现城外一面大旗竖起,一位甲胄齐全的清军武将,正声嘶力竭地鼓舞着清军后队。
倪定昌怒火中烧,骂道:“龟儿子,老子今天要取你狗命!”
他手中的步枪拼刺时已砸坏,身边劈山炮的两名炮手,已倒在弹药箱上牺牲,另一名炮手胳膊中刀,正用急救包自救。
倪定昌推开弹药箱上的死者,拿起火药,就往劈山炮里倒。
耳边枪子呼啸,不时有清军试图爬上城墙,都被他身边的战士击毙击退。
“连长,这炮还没清膛,直接倒火药可能会炸膛!”
那名负伤的炮手,挣扎着站起,试图阻止倪定昌。
倪定昌双眼血红,朝他怒吼下令:“紧到念经爪子嘛?过来搭把手!”
炮手只好用木制推杆,将炮膛里的火药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