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潮湿的地牢深处,霉味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顺着冰冷的石壁弥漫。
灯火摇曳,光影幢幢,将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地牢的死寂,回荡在狭窄的甬道里,令人毛骨悚然。
林翰铁青着脸,带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几乎是血肉模糊的人。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家丁识趣地守在门口,警惕地望风。
地牢中央,那个被抓来的“陌生男子”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上、身上布满了青紫和血痕,气息奄奄。
林翰几步冲到那人面前,眼神阴鸷,声音嘶哑狠厉。
“说!你到底有没有官府核发的‘商引’?!你藏匿的那些书,是不是准备走私贩卖?!”
只要撬开此人的嘴,让他承认是无引走私,那楚川囤积居奇、勾结奸商的罪名就跑不了!
到时候,看白正明还怎么护着他!
林翰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眼前这个人彻底钉死!
那汉子艰难地抬起头,满脸是血污和汗水,牙关紧咬,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带着剧痛后的颤抖。
“我……我说了……我不是……商人……”
他的声音微弱,却透着一股倔强。
“还敢嘴硬!”
林翰勃然大怒,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抓起旁边水桶里浸着的鞭子,沾满了盐水的皮鞭在空中甩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鞭子狠狠地抽打在男子的身上!
“啊——!”
男子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几乎要晕厥过去。
林翰却像是疯了一般,双眼赤红,根本不顾对方死活,鞭子一下接一下地落下,嘴里还在不停地咆哮。
“说不说?!承不承认你是奸商?!是不是楚川指使你来的?!”
林翰此刻已经被嫉妒和恨意冲昏了头脑,只想用最残酷的方式,逼出他想要的“真相”!
就在这时!
“住手!”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地牢门口炸响!
林翰的动作猛得一僵,惊愕地回头望去。
只见牢门口,白知县脸色铁青,正怒目圆睁地站在那里!
而在他身后,楚川、白易、郑源琰等人赫然在列!
楚川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刑架上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上,当他看清那人的面容时,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瞬间从心底喷涌而出!
“王……王木匠?!”
他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看着王木匠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惨状,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转向林翰,声音冰冷刺骨,充满了滔天的愤怒。
“林翰!你安敢如此?!不问青红皂白,滥用私刑!王木匠他……他哪里得罪你了?!”
林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但很快反应过来,看着楚川那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他心中反而一定,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楚川,你来得正好!看看你找的好‘帮手’!”他指着刑架上的王木匠,语气充满了得意和嘲讽,“怎么?见他快要招供,怕你的好事败露,所以急着跳出来阻止了?哼!恼羞成怒了吗?!”
看着楚川如此激动和恼羞成怒的模样,林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楚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翰的鼻子,一字一句迸出。
“林翰!你简直是疯了!我告诉你,你抓错人了!”
“抓错了?”林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抓错了?那他为何一听我问‘商引’,就吓得魂不附体,支支吾吾不敢回答?若不是心里有鬼,他怕什么?!”
楚川眼神锐利,盯着林翰,声音高昂。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商人!他是我楚家村土生土长的木匠!一辈子跟木头打交道,连县城都少来!他哪里知道什么是‘商引’?!你问他这个,他除了害怕,还能有什么反应?!”
此言一出,林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匠……匠人?不是商人?
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已经没了底气。
“那……那他看到官差……为何那般惊慌?”
不等楚川回答,刑架上一直半昏迷的王木匠,似乎被楚川的声音唤醒了些许神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
“小人……小人……一辈子老实本分……从未……从未见过这么多官爷……自然……自然害怕……”
林翰扭头看向白知县,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白知县面沉似水,最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威严。
“不错。此人姓王,乃楚家村世代居住的木匠,替楚秀才家做些木工活计,本官也曾见过几面。并非什么外地客商。”
轰!
白知县的话彻底压垮了林翰紧绷的神经!
牢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王木匠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林翰只觉得四肢冰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明白了!他被那几个掌柜和自己的怒火给耍了!他抓错了人!还用了刑!
完了……这下完了……
林翰的脑中一片空白。
“林翰!你身为县学教谕,本该为人师表!却不思教化,反而心胸狭隘,挟私报复!未经本官允准,擅闯大牢,私设公堂,对一介良民刑讯逼供!你可知罪?!”
“白……白大人……”林翰嘴唇哆嗦着,脸色煞白如纸,强行辩解,“下官……下官也是一时情急,忧心南阳市场被人扰乱,又见此人形迹可疑……这才……这才鲁莽了些……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啊!”
“情有可原?”楚川上前一步,眼神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看你是公报私仇,急于找我的麻烦,才这般不管不顾吧!林教谕,好大的官威啊!”
林翰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噗通一声跪倒在白知县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
“白大人!下官知错了!下官真的知错了!求大人看在下官多年为县学效力的份上,饶了下官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