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县之地啊。
君名扬让辛无病在舆图上指给他看，刚好就是从他们发现尸体的位置起，往下游再有四十多里，便是官府拦截渡船的范围了。
而只需要往东行走二三十里，便是平华县的县城所在地。
“根据探马送回来的消息，最起初发现天花病的那个村子，人口几乎已经死绝了。疫病随着流民一路南下，如今无法确认是否整个平华县都被感染。”
“让探马卒做好准备，先观察此处渡口小镇是否有天花，再去寻一批已经出过天花的人回来。”君名扬跟辛无病一同看着舆图，
“再打探一下流民的情况，我今日在船上观察，此处小镇家家紧闭门户，各巷口皆有饿脱相的灾民望着我们的船虎视眈眈。”
“这么多灾民，却无人救灾，让他们这样围着渡口小镇，镇子里的人也都害怕疫病不敢出门。用不了多久，恐怕镇上百姓家中的粮食也要吃光了。”
“都没了粮食，恐怕又要生出一堆流民，流民多了，官府就管控不过来了，若是再有感染了天花的病人随他们流窜出去，于整个陇南州府都是一场不亚于今年几场水患的大灾！”
“这么多人，哪怕有发了善心的富户想施粥救济，也不敢拿吃的出来，都怕这群人成群结队吃不饱，转头就去强抢粮食。”
“我马上安排人骑快马去县城找当地知县询问情况。”辛无病同样担忧灾民状况，立即拿纸笔写了一封信笺，同时印上了自己的官印。
“朝廷哪怕赈灾粮还没送到，当地县衙的府库里也应当留有短期救济的粮食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否则不至于只会圈禁，除此之外一点救济措施都没拿出来。”
“先这样办吧，我们一直在船上，信息太过闭塞，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此地是否有染了天花的病人。”君名扬有些累了，深吸一口气，打算出去透透气。
“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
因为停船太过无聊，君名扬又下令戒严不准下船，君侯府的几位女眷都在船板上打发时间。
“哎，小姐，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珠儿叹了口气，把小脸靠在船舷木头上无聊地看着小镇街道。
之前坐船，虽然也是整日颠簸，但到了夜晚几乎都会在码头停靠。
食宿也多是在官府驿站，哪儿像现在，一想到接下来接连十几天都要在船上度过，珠儿整个人都有些病恹恹的。
“小姐，要不你去和君纨绔……咳咳，跟侯爷说一声嘛，我们下船去驿站住。”
“没礼貌，要叫姑爷。”
“他又不在，反正他也听不到。”珠儿吐了吐舌头。
“这不是小事，这是疫病，谁也不敢保证船下会不会有人沾染上了。”
符妙揉着小丫头的脸，在手上捏成个小包子。难怪夫君总喜欢捏她的脸，原来捏着真挺好玩的。
“可是船上晃来晃去，小姐会晕船的。”自己的小脸被小姐捏着，珠儿说话都有些含糊了。
“忍一忍就好了，夫君会给我熬药。”符妙用两根手指头戳珠儿的两腮。
珠儿心里顿感呜呼哀哉，完了，小姐好像被君纨绔给哄骗住了，左一口夫君说的右一口夫君做的。
就知道不能让小姐一直和那个坏人单独相处，自从那日他俩从老夫人埋骨处回来之后，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事都以那个坏人为主。
偷偷看了一眼同样扶着栏杆看向远处的沈清欢，珠儿更觉得君名扬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人。
刚把小姐心都哄骗走了，转头就有大美人求着要做他的侍女。
君名扬那个坏人虽然一无是处……好吧，也有那么一点点用吧，至少会酿酒，对自己人也挺好的。
但是总之他就是不好！仗着一张还算不错的面皮，蛊惑了个落难富家女就算了，怎么连小姐也……以后小姐不得被那个坏蛋狠狠欺负啊！
珠儿呜呜了几声，小姐一直都很聪慧清醒，现在怎么会沉迷于君名扬的男色无法自拔？
“你呜呜的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哦。”符妙接续捏着珠儿的脸，一脸笑意。
“呜呜……呜。”珠儿指了指符妙捏住她俏脸的手，但符妙装作听不懂，继续捏她的脸欺负她。
小姐！
跟着那个坏人都学坏了！
在船舱里商量完了事情，君名扬也出来透气。见符妙在和珠儿打闹，君名扬没过去。
“看什么呢？”
走到沈清欢面前，君名扬伸手去捏她的脸，但被沈清欢一下子躲开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去摸她的脑袋，奈何沈清欢比他还高小半个脑袋，稍微一躲他根本摸不到。
在君名扬的眼神压迫下，沈清欢瞪着眼睛委屈地蹲下身子。
“夫人和珠儿的感情真好。”沈清欢说。
君名扬把沈清欢的一头青丝揉成了鸡窝，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手，“那小丫头傻里傻气的是吧。”
沈清欢点点头，不由回想起那天珠儿偷偷往她身边踢银子。这样纯粹单纯的感情，她自小到大都没感受过。
“傻乎乎了点，不过她是妙妙捡回家去的，比妙妙还小一岁。”君名扬脸上带着笑意，同样看向玩闹的主仆两人。
“妙妙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没这傻丫头陪着，恐怕熬不到今天。也是因为一直跟着符妙，被符妙当妹妹养着，珠儿才至今仍旧性子良善单纯。”
“府里会察言观色的人不少，聪明人更多。但跟这傻丫头那样，昨日哭明日就忘的，也就她一个。聪明人太多了总是顺着我心思做事，我也累。”
君名扬说到这里，忽然抽风似的，转头便往沈清欢脑袋上敲了个暴栗，“也就只有她跟你敢拿眼神瞪我！”
沈清欢抱着头气鼓鼓的转过身去，就瞪你就瞪你，本宫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自己，还敢揉乱本宫的头发！
迟早本宫要把受过的委屈全部找补回来！
沈清欢气鼓鼓看向街道，不想再跟君名扬说话了。
忽然，几道可疑身影让沈清欢一下子怔住，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仔细又看了过去。
这一眼，让她一刹那如坠冰窟，她着指着那处巷子，面色雪白，嘴唇颤抖道：“好像是……天、天花病人！”
“什么？”君名扬也急忙看过去，面色骤变。
只见有两人蜷缩在角落里，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红疹，骨瘦如柴，不停的咳嗽着。
跟其他逃难者相比，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状态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