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前厅的路上,薛仁朗撞上了来找他的福宝。
“哎呦我的二公子,您这是去哪了?”福宝看着走路摇摇晃晃的薛仁朗,连忙上去扶住。
薛仁朗拦住还要说话的福宝,快速说道:“福宝,一会不管谁问,你都要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快,现在送我回房。”
福宝一愣,看着薛仁朗认真的样子说道:“是,奴才明白!二公子,您上来,奴才背您走。”
薛仁朗凝眉看了看,“这条路上人多,走别的路。”
福宝一愣,没有反驳,掉头就走。
薛仁朗这才放心的晕倒在福宝背上。
这一昏睡,就睡了整整一天,醒来后已经深夜,然而相府灯火通明。
“嘶,福宝?”薛仁朗揉着还在疼的脑袋,声音嘶哑,高声唤了两声。
福宝就在门外,赶紧进门,扶着薛仁朗坐起来,在薛仁朗耳边说道:“奴才都交代好了,公子放心。”
薛仁朗这才想起来,今天府上险些发生什么。看了眼站姿不正常的福宝,问道:“你如何了?”
福宝回道:“公子放心,无事,就是挨了几板子,相爷没下狠手。”
薛仁朗这才放心下来。“走,我们去找爹。”发生这样的事情薛仁朗不能当不知道。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总要跟他爹说清楚。
薛仁朗到书房的时候,左相正在喝茶,听到声音看了一眼道:“好些了?”
薛仁朗也不客气,径直坐到左相对面,“好了,就是饿得很,能吃一头牛。”
左相哼笑一声,“胃口倒是不错。”
薛仁朗嘿嘿一笑,“这不是随了爹吗,虎父无犬子。”
左相也不反对,放下茶杯,问道:“今日这事是谁干的,你心里可有数?”
薛仁朗不说没有,也不说有,反而问道:“爹,您审过了?”
左相道:“审了,那两个婢女是你大哥房里的。”
薛仁朗说道:“不是大哥。”
左相挑了挑眉问:“不是你大哥还能是谁?”
薛仁朗嘴巴发苦,那个猜测他真的不愿承认,此时却也不得不面对。他抬眼,与左相对视,“大哥做不出这种毁人清誉的事,也不屑于用后宅手段。”
薛仁朗在左相的目光下有些难堪,面色因为羞耻涨得通红,眼底闪过泪光,“能做出这件事的,只能是母亲。”
左相清楚的看到薛仁朗眼里没有丝毫仇恨,只有因为母亲做了亏心事的羞愤。左相叹了口气道:“不止此事,她还在给你大哥喂绝嗣的药,要不是今日审问了一番,再吃些那药,你大哥这辈子就真的无望有后了。”
薛仁朗愣住,惊呼出声:“怎会如此!大哥,大哥可还好?”
左相说道:“正在叫府医开药调理,莫要担心。”一时间,书房的气氛冷却下来。
薛仁朗先开口道:“父亲,母亲如此,儿子,儿子无颜见大哥。”
左相摆了摆手,“你大哥知道这事不怪你,明日你再去看看他就行。兄弟俩说说心里话,这件事你不用往心里去。”
薛仁朗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好受,反而更加羞愧。他明白母亲的打算,就因为明白才愈发觉得羞愧。
他掀起袍子,扑通一声跪下,“父亲,母亲做下这种错事,责任在儿子。儿子只求父亲能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不要声张此事,儿子愿就此遁入空门,除非大哥掌家后接儿子回府,否则儿子坚决不踏入相府半步!”
说完,薛仁朗砰的磕了一个头。
左相叹道:“你起来,说这些干什么。”
薛仁朗抬起头已经泪流满面,“父亲,只要儿子在相府一日,母亲就不会绝了这心思。断了她的念想,大哥才能安生。”
说到此处,薛仁朗不免哽咽。虽然他娘做的不对,却也是因为爱他。他没办法去恨他娘,更没办法恨为相府操劳奔波的父亲和大哥。
左相见小儿子不起身,只好自己去将人扶起来,捏在薛仁朗肩膀的双手有些抖,“你可怪爹?”
薛仁朗摇摇头,“儿子确实比不上大哥,父亲对儿子的宠爱不少,但是儿子不是那块料,儿子清楚。更何况大哥对儿子很好,儿子真的很知足了。”
他看的很清楚,父亲对他们兄弟的教导从来没有厚此薄彼。大哥对自己也是兄友弟恭。是他生性就爱享乐。尽管这样,母亲还是对他寄予厚望。
这些年,父亲的身影越来越矮了,这个家的担子总要落在大哥头上。偏偏大哥还未娶妻,母亲对此也百般推辞。薛仁朗面颊一红,若是他不在,母亲也该想清楚了。
左相也清楚自己小儿子什么性格,更明白自己的妻子,对小儿子的提议他是赞同的。“如此就要委屈你好几年,你,莫要与家里生分,不管什么时候,相府都是你的家。”
薛仁朗点头,“儿子明白!”
这件事相府闭门三天,左相夫人在左相的一句,“朗儿是替母受过,你若是爱他,便多替他想想吧。”彻底闭上了嘴。
知晓前因后果,许意笙也好不评价,却也为薛仁朗可惜。曾提出“要不我跟皇上说说,给你塞个一官半职。”
被薛仁朗拒绝了。“若是我母亲知道,便不会放弃替我谋划。我这般能让她安稳,也是好的。”
许意笙这趟回来没多久,就是春闱。在得知各地的民册已经登记的差不多了,田地也已丈量完,就等着二次审核。
“这审核的事情,你就叫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何必还要自己跑一趟?”言御有些不赞同。
许意笙回道:“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开始就让他们搅浑了水,日后不好清算。要让他们知道皇上对这件事的重视,才能给那些人威慑。”
言御眯了眯眼,许意笙在为民做事,也是在帮这个世界维持秩序,成为一个好的气运之子,他不好拦着,但是他真的舍不得分开那么久。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言御像是想到一个好主意,眼睛亮晶晶的。
许意笙摇了摇头道:“你就算一起去,也是去别的地方,我们两个大将去赶一个地方的鸭像什么样子?”
没有得到许意笙的同意,言御有些蔫蔫的。“好吧,听你的。”
许意笙说道:“此行我往西去,左相嫡子,派他去南边吧。历练历练,左相也快能功成身退了。”
言御点点头,一边批奏折一边咬牙。
许意笙好笑的说道:“这些日子,我都在宫里陪你。”
闻言,言御丢下笔,快步走到许意笙身前,忙问道:“真的?”
许意笙点头,“真的。”
若是言御身后有尾巴,那大概已经摇起来了。在殿内侍候的福禄眼观鼻鼻观心。
自从右相从部族回来后,这勤政殿就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福禄最明白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活得久。所以接受的很快,并且已经把右相当成皇后在对待了。
哄好了粘人的大狼狗,许意笙是揉着腰出的京城。
许意笙正坐在马车里揉腰,小七在帘子外说道:“主子,薛大公子来了,见吗?”
许意笙赶紧端正了坐姿,说道:“请薛大人进来。”
二人与车内同坐,许意笙也在暗暗打量薛仁朗的大哥,薛仁成。薛仁成比薛仁朗大不了多少,但是看上去要成熟的多。
薛仁成微微一拜,“下官听说此次差事是右相大人进言,所以特来拜见。”虽然这件事是个苦差,但是谁都知道办好了回来就是加官进爵的。
看右相都要亲自走一遭就知道皇上对这件事的态度,薛仁成自然也是知道的。
许意笙笑了笑,“不必这么客套,我与薛二哥是好友,还要称你一声大哥呢。”
薛仁成听到许意笙这么说,反倒皱了皱眉,“下官弟弟的事,下官也是……”
许意笙打断薛仁成的话,“薛二哥做的决定,谁劝都没用。他很仰仗你这位大哥的。”
听出许意笙没有计较的意思,薛仁成继续道:“这件事确实是弟弟受了委屈,我多次去庙里拜访他都不肯见我。”
对于弟弟,薛仁成没什么不满的。这件事左相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薛仁成也反对过。最后怎么都没能劝薛仁朗回心转意。
许意笙抿了口茶,“我去见了,吃好喝好,除了拘束了一点,没什么难过的。”
想到薛仁朗的性子,又补了一句,“就是会有点寂寞。”
两人坐在马车里聊了许久薛仁朗,等到了分岔路口薛仁成才从马车上下来。
“下官在此祝右相大人,此去诸事顺遂。”薛仁成恭恭敬敬的对许意笙行了一礼。朗声说道。
许意笙回礼,“薛侍郎保重,来日京城再聚。”
这一路出去,不论是路程遥远,还是复查时要遭遇的种种,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二人谁也没有说苦恼,只祝对方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