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一定,江意把身上所有东西的都收入储物腰带中,只留水葫芦和无法收进去的两仪坠挂在腰间。
“你住哪?”
江意换好衣服走出来,用随手折的树枝将头发挽在头顶,像个道髻,配上她这一身青色布衣,确实像是某个道观走出的年轻道人。
萧无痕扫了眼江意就收回目光,指向山下方向,“就那边,云峰岭下泉水村,最近的城在西南方向,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能看见,叫万宁城。”
“你们这里拜的什么观?”
“长盈观,炎道人。”
江意了然,这里是朱明宗地界。
朱明宗毗邻沙漠,掌管黄沙城和金钲原秘境,当年她为求火凤残魂,还曾去过金钲原秘境数次。
朱明为夏,盛长,敷与万物,使草木长盈。
所以朱明宗在凡间设立的宫观叫‘长盈观’,令凡人供奉的是司火的‘炎道人’,可助涨宗门火德。
“带我去你们村。”
“啊?”萧无痕惊讶地斜着扫了江意一眼,“我们泉水村就一穷山沟,姑娘还是往万宁城去……唉!您这边请!”
见江意递出的手里捏着一两银子,萧无痕立刻改口做出请的手势,踹一脚大鹅白羽让带路。
这银子是辛无双那天早上在苍灵观时给她的,她也只有这一两凡人的银钱。
嘎!
江意跟着大鹅走,萧无痕在后面将银子放进口中咬了下,确认真假,谨防是石头变的。
见真是银子,萧无痕眉开眼笑,殷勤不少,跟上去给江意带路。
“你这大鹅叫白羽?挺有灵性。”江意难得主动与人攀谈。
萧无痕笑道,“那确实,当初买来是准备杀着吃的,结果我拿刀的时候,它张开翅膀转圈,给我舞了一段,舞的虽然难看点,但是它竟然知道讨好我,觉得新奇,留下养着了。”
嘎!
白羽张开翅膀扇了扇。
江意不再开口,漫步在春日山间小道上,回想当日的事情。
师父既然赶到,必然不会让无双出事,也不知道无双有没有渡过心动劫,不过这次跟无双一起出门,她看到了无双正到发邪的一面,家人可能是她唯一软肋了。
想来无双定能顺利解决一切困难,渡过心动劫对她也是迟早的事情,无需担心。
裴知许临死之前说,宋明身上有圣主之力,是不死的,这点江意没搞明白,宋明身上这种不死的力量是在遇到她前就有,还是遇到她之后才有。
宋明之前修习的也是《青木养元功》,这功法跟青帝有关,会不会跟这种不死之力有关?她要不再死一次验证一下?
江意给自己逗笑了,现有的线索不足,江意推断不出可靠的答案。
等之后回宗,定要跟师父说一下,这部功法还是先收起来,不要再让门下其他弟子修习,以防万一。
至于最后裴知许被附身,那女声说的话,江意只当是句屁话,梦仙教的人最擅长玩弄人心,她可不会上当。
裴知许为什么会得到梦仙教的重用,江意也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他能够在凡间大面积传播梦仙教的教义,先前听无双的家人提起过……代写书信和抄书!
裴知许一直在镇上代写书信,帮书楼里抄书拿去卖,这个蛆肯定夹带私货了,尤其那些描写凡人入道修仙的奇侠小说,如果在墨上动点手脚,被人买去之后就很容易诱人入梦,慢慢成为梦仙教的人。
毕竟不是谁都能去寄生修仙者,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夫去,一上身就得露馅,还是要读过书有些许城府的人才好利用。
说不准裴知许去的那些书楼也有问题,背后还有更深的牵扯,不过以师父的智商,肯定会想到这一点,倒也不用她太操心。
收回杂乱思绪,江意扫视周围青山,不知不觉又过一年,她现在的身体也已十六岁,上回她十八才筑基,二十岁出门游历,直到二十五才勘破心动劫,进入筑基中期。
剑修初期要学剑术,打熬筋骨,将丹田灵气凝练成剑气,从练气到筑基时间比其他道派都长,但这也早早奠定了剑修强大的根基。
现在她不做剑修,修炼进度比上次快了不少,就算在此耽搁一两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自己的问题解决,可以先去黄沙城,传信给师父报平安,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土系功法。
朱明宗距离松江城也不算远,沈菩宁家就在那里,也正是因为猎妖沈家的存在,松江城常年都有妖灵鉴赏和交易大会,整个北玄各类妖灵都能在那里找到。
除此之外,朱明宗和松江城沈家,黄沙城胡家以及其他几方势力每隔十年就会在金钲原中举办一次猎妖夺宝大会,广邀天下豪杰参与,算算时间,下一次也就是两年之后。
她上次错过时间,并未参与进去,这次倒是可以试试,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
泉水村山环水绕,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村中蜿蜒流过,将村子分成东西两半。
正值春耕时节,村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远处梯田层层叠叠,村民们弯腰插秧的身影点缀其间,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远远地,萧无痕看到村后老槐树下那几个坐在一起纳鞋底的妇人,头皮一紧。
他停下脚步看江意,表情为难,最后低下头,硬着头皮带江意从老槐树旁走过,脚步加快不少。
江意失笑,这就是号称走过去就会身败名裂的村口情报组织。
果不其然,他们经过的时候,那几个妇人立刻抬起头,眼睛一亮。
“萧先生回来啦!”
一个扎蓝头巾的妇人笑眯眯地招呼,目光却不住地往江意身上瞟,被她出尘脱俗的样貌所惊艳,直接从小板凳上站起,直勾勾地盯着江意使劲看。
“这位女道长是……”
萧无痕正要开口,江意已经淡淡答道,“我是他表姐。”
“表姐?”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这姑娘看着不过十六七岁,萧先生都快三十了。
“辈分大,长得年轻。”
江意补充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萧无痕嘴角抽了抽,白羽在一旁嘎嘎直叫,像是在嘲笑他平白矮了一辈。
“各位婶子,你们忙。”
萧无痕沿着青石板小路快步往半山坡走,轻功步法都用上了。
江意不紧不慢地跟着,萧无痕的小院渐渐映入眼帘。
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几株野生的喇叭花攀援而上,开得正艳。
推开篱笆门,一座两层小木屋静静伫立,院子收拾得很是齐整,角落里堆着些木料和半成品的木工活计,厨房门口挂着几串红艳艳的干辣椒,很有生活气息。
厨房外墙角下一块石碑映入眼帘,上面刻着‘萧无痕之墓’几个大字。
“萧无痕是……”江意停下脚步,下巴点向石碑方向问道。
萧无痕把背笼往地上一放,漫不经心地回答,“就是我啊。”
江意挑了挑眉,没再多问。
她的目光被二楼吸引,屋里有琴桌和茶具,屋外平台无栏杆遮挡,视野极佳,能将整个村子和远处的梯田尽收眼底。
江意深深看着琴桌上那张保养得很好的古琴,两仪坠的原主,那位白衣修士也善琴。
“楼上风大,但看星星不错。”萧无痕顺着她的视线解释,“夏日夜晚还能听见稻田里蛙声一片。”
此方小院,楼下是生计,楼上是生活。
萧无痕推开里屋木门,屋内陈设简单却温馨。
一张矮床,一个书架,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笔法潇洒不羁,暗藏锐气。
“表姐要是不嫌弃,可以暂住这里,我白天要教孩子们认字,还有些木活要做,等晚上我去隔壁王老汉家凑合凑合,表姐可以锁门。”
萧无痕叫‘表姐’叫得倒是很顺嘴,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被褥。
“我这里虽然简陋了些,但这被褥都是干净的,不过一两银子,我最多收留表姐住五天,不管饭,那是另外的价钱。”
江意目光扫过院外那片梯田,春风拂过,嫩绿的秧苗随风摇曳,农人们的说笑声隐约传来。
白羽不知何时踱到她脚边,叼着一朵喇叭花放在她鞋面上,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开了,活像个献完殷勤就故作高冷的浪荡子。
萧无痕无语地戳了下白羽的脑袋。
江意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屋子你自己住,二楼借我,平日也可当我不存在,无需管饭,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萧无痕瞳孔一颤,“表姐难道是……已经辟谷的筑基修士?”
江意转头看他,“你果然知道,那我也就明说了,你与我熟知的一位前辈生得一模一样,所以我很好奇你的过往,不介意的话,可否告知一二,解我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