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青的思绪,不知不觉间悠悠地回到了三个月前。
她出身于太原晋阳王氏,家族在当地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其大兄乃是北中郎将王柔,二兄王泽则担任着代郡太守。
追根溯源,祖上更是大秦王翦后人的其中一支,家族的荣耀传承至今,可谓是显赫一时的名门望族。
整个晋阳的十万亩土地几乎都是她家的,她是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然而,这一切的辉煌,在三个月前,却如同被暴风雨侵袭的楼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三个月前。
晋阳县城内。
王府占地广阔。
静谧的后花园中,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凉亭上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影。
凉亭下,王青一袭青衣狐裘,手持一本竹简,正沉浸在研读蔡昭姬那优美诗赋的世界里。
她时而轻轻吟诵,时而微微皱眉思索,时而感叹。
“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才女啊!这句子我下辈子都写不出来!唉!”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书。
眼神中满是惆怅。
“若是有生之年,去一次蔡大家描写的洛阳,也此生无憾了!”
“洛水河畔真的那么美吗?”
她忽然抽出短剑,重重的拍在了大理石桌上。
“我若是男子,必然去那匈奴把蔡大家救出来!”
这一拍,吓得一边伺候的丫鬟一个哆嗦!
丫鬟容貌不俗,和她有几分相似,神情气质却是十分畏缩。
她抬起头:“小红,你我怎么也算是姐妹,坐下吧,别老站着。”
“奴婢不敢!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的母亲是老夫人的丫鬟,奴婢就是小姐的丫鬟!奴婢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奴婢懂规矩的。”丫鬟小红急忙的跪了下来。
王青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只比自己早一天出生的姐姐。
她从小和这个姐姐一起长大,命运却完全是不一样。
她每次自己犯错,总是能得到大家的原谅。
惩罚的却都是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她的贴身丫鬟。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这位却是因为母亲是婢子,被人称为小婢养的。
她们的父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就死了。
对方的母亲,在父亲死后没多久,就不小心坠井死了。
至于是不是不小心,王青也不好说。
从那时起,这个姐姐就变得小心翼翼。
去年她离家出走,回来以后发现了浑身是伤的小红,更加胆小了,动不动就下跪。
王青摆摆手:“起来吧!你不必如此!
上次我离家出走害你挨打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离家出走了!”
“不!都是奴婢不好。”
王青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知道,自己儿时的玩伴,彻底消失了!
她望着这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家,在这富贵奢华的府邸之中,她每日衣食无忧。
即便是要星星,她两个兄长也会帮她去摘。
无忧无虑长到了十八岁。
按理说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
可此时的她,却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金丝雀。
虽然拥有优渥的物质生活,却十分羡慕外面那广阔无垠,充满未知的世界。
“小姐,不好了!”就在王小青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候,另外一个丫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这个丫鬟叫做王水,是家生女,也就是家里的下人生的女儿。
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一起长大,她对对方并没有太多亲近。
她看着气喘吁吁、神色慌张的丫鬟,心中涌起一丝不悦,冷哼一声道:“咋咋唬唬的,成何体统!”
“小姐,不好了!二老爷把新来的县令扣押了!还绑了起来!”丫鬟顾不上喘匀气,急忙说道。
王青听闻,脸色骤变。
猛然站起身来,
“去告诉娘了么?”
“老夫人在巡视庄户,并未在府中!二老爷最听您的了,您快去看看吧!”丫鬟赶忙回答。
王青顿时有些着急起来。
两个多月前,曹丞相要兵发江南。
作为家主的大哥身为北中郎将意气风发地带着两千家族子弟,前去响应曹丞相的南征。
一个月前,一袭快马如疾风般赶来,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国号由汉改为了魏。
四百年的大汉,亡了!
这一巨大的变化,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好在是曹丞相的嫡长子称帝。
王青并没有过于意外。
大哥出发前早就分析过,此次追随曹丞相南下,快则一年,慢则三年!
若是曹丞相统一天下,这刘家的江山很有可能改姓曹了。
只是王青没想到居然那么快!
这才过去没多久吧?
二哥王泽的代郡太守之位,也在这场改朝换代后,被无情地撸了下来。
十几日前,二哥王泽满心无奈与不甘,回到了家中赋闲下来。
几乎同一时间,新任县令带着几个随从也来上任了。
晋阳县作为太原郡的核心所在,此次新上任的县令,居然是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新来的县令,居然仅仅带了几个随从就来上任。
无兵无钱,甚至连衙役都指挥不动。
听说这位县令每日的工作就是在晋阳城里四处溜达,
这也就罢了,那县令初来乍到,居然没有拜访她王家。
这一举动,令她二哥极为不喜。
二哥怎么说也是郡守下来的,这晋阳又是王家的地盘!
二哥王泽几次说要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县令一个下马威。
都被母亲拦了下来。
母亲想把小红升为小姐,许配给那县令,达成联姻。
托人过去说媒,却被那什么县令以他想自由恋爱的名义干脆的拒绝了!
母亲怕是气急了,才想出去散散心。
怎么今日二哥就突然把他扣押了?
二哥这次不会趁着母亲外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二哥都三十多了,还是一郡太守,怎么这么不懂事!”
想到此处,王青气冲冲的地朝着外院跑去。
“小姐您慢点,二爷在听雨楼那个院子!”
“不早说!小红,走跟我去!”
“好!”
王青带着小红走到了听雨院,还未踏入院门,就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叫骂声传了出来。
“他妈的!
姓王的,你敢绑我我赵小胖!
我可是本县的酋长,啊不,本县的县令!快把我放了!”这声音充满了愤怒,在空气中回荡。
这是那县令的声音?
一个县令,居然叫做赵小胖?
王青心中暗自思忖,这怕不是个从乡野而来的泥腿子吧?
王青走听雨院小门处,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趴在小门那里偷偷看去。
便看到了二哥王泽坐在一个躺椅上,脚下踩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箱子。
后面带着七八个下人,左右还有两个丫鬟伺候。
就见二哥骚包的喝了一口茶,用低沉而带有威严的声音说道:“谁告诉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可以在我王家撒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