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那是……
杨景云，栾剑，任心怡，齐齐露出惊讶。
点化栾剑成就元婴的剑气长河，竟然并没有离去，而是在白云悠荡之间，发出龙吟之声，仿佛还有未竟之事。
只见一柄造型奇特，却不知名的灵剑，在剑气长河中昂起头，懒洋洋向人间俯瞰一眼。
阳关城中，横七竖八，尽是失落魂魄的凡人百姓。
于是那灵剑摇曳身姿，微微震荡，激起一道玄之又玄的剑意辉光，自九天降临。
咻！
一道剑光裂长空。
转瞬之间，便降落凡尘，来到已经死去的秃鹫妖王尸体上，轻轻盘旋，竟然从即将消散的庞大妖元力中，剥离出一丝一毫，重新凝聚成缥缈的魂魄模样，送往某个昏迷在地的凡人。
“唔……头好晕……”那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手里还抄着锄头，这会儿眼睛没睁开呢，已经把锄头重新攥紧，口中嘟囔着：
“那鸟人呢？老子干死你……”
啊！
这！
杨景云只觉得双膝一软，化神境的修为，也不足以让他维持身形。
既见神明，如何不跪？
这完全是天神的手笔啊！
已经被秃鹫妖王用法阵吸取，转化为本身修为的百姓魂魄，竟然……还能逆转还魂？
只怕就算是虚空造物，都要比这简单许多！
如果说，这是那位韩宗主搞出来的神迹，那么九神宗，难道竟是天界驻人间的办事处？
神迹，还只是刚刚开始。
有一剑引领，便应者云集。
剑气长河中，龙吟之声不绝于耳，点点辉光亮起，璀璨如星辰，随即在杨景云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中，无尽星辉纷纷谪落凡间，如星河倒挂。
这一幕令人目眩神驰的奇景，亲眼见证的人们，终生也不会忘记。
每一点星光，都是一道剑意。
每一道剑意，都对应着一柄不凡的灵剑，代表着一位强大的剑修。
这本是人间剑道，这一刻重返人间。
即将回归天地的庞大妖元力，顷刻间湮没在剑意星河当中，被切割成数十数百万微粒，又在不可思议的道韵交织中，还原成最初魂魄的模样，送还阳关城民众。
粗重的喘息声，呢喃的梦呓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有人在迷糊中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含妈量极高，那当然指的是秃鹫妖王的母亲。
有人猛地跳起身来，瞪大眼睛四处寻找，刚才人太多挤不进去，这次大家都躺着，我无论如何也得冲那扁毛畜牲吐口痰才行。
似乎过了很久，大家才从浑噩中渐渐清醒。
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厉喝道：“阳关城所属，随我拜谢剑圣大神，再造之恩，没齿不忘！”
啊？
什么剑圣？
什么再造之恩？
城主大人刚才也睡了吧，而且还没睡醒？
杨景云凌空蹈虚，目视劫后余生的数十万百姓，沉声道：“适才，妖魔肆虐，用邪恶法阵将你们魂魄吸走，数十万人陷入昏迷，已是活死人状态。”
“危急关头，有大能眷顾人间，不但将你们的魂魄送回，而且把妖王残余的所有妖元力，净化之后回馈身体。”
“从今往后，你们所有人，就算不修炼，只做个凡人，也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如此大恩大德，还不叩拜谢恩，更待何时？！”
啊！
原来是这样？
众人如梦方醒，这才忙不迭地纷纷跪拜，此起彼伏，对着渐渐远去，回返各处的剑气长河，胡乱磕着头，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词。
拜神嘛，管它什么神，都是一样的。
“神啊！保佑我全家长命百……哦，这个已经有了，那就保佑我家发大财，多赚钱！”
“感谢大神庇护！不过……刚才砍那鸟人的时候，我说隔壁老王欠的银子不用还了，这个事不能当真，您就当我是放了个屁，不当真的哈！”
“草！那个郑屠户，做生意太缺德了！神啊，你开开眼，保佑他婆娘生孩子没屁眼！妈的该死……嗯、他砍鸟人？砍鸟可以，但不能这么宰人啊！”
回来了。
那个喧嚣热闹的阳关城，在这一刻，全都回来了。
团结，友爱，谦让，和谐，从来只是理想的虚妄。
唠叨，埋怨，利己，龃龉，这才是人间。
重新活过来的阳关城，一切尽收栾剑眼底。
于是，问剑峰主似乎又有所悟。
剑气长河虽然远去，但刚才降临人间，用来切割秃鹫妖元的那无数剑意星辉，却还残余了数十万道凝而不散的气息。
栾剑微笑，徜徉在万剑丛中，漫步于人间繁华。
于是，那些裹挟着无穷剑道，又沾染了人间红尘的剑意精粹，如生了灵智一般，龙吟雀跃，纷纷涌入栾剑手中的灵剑之内。
灵剑被这无数强横的气息涌入，发出一连串的颤抖，似是欢快，似是痛楚，最终一声剑鸣，仿佛释放出无数驳杂不纯的污秽。
待污秽散尽，栾剑细细端详，自幼性命交修的灵剑，仿佛毫无异状，又像是已经脱胎换骨。
弟子栾剑，谢师尊赐剑。
从今天起，这柄剑，就叫做“人间”！
栾剑望着湛湛蓝天，悠悠白云，虽然剑气长河已经不复存在，但心中对师尊的崇仰，却攀升到了顶峰。
旁人或许还有怀疑，但栾剑不会。
只有师尊！
只能是师尊！
举手间创造无数神迹，最终又赐予我神剑“人间”！
人间温暖，缓缓流淌。
虽然阳关城中不见得一团和气，但既然劫后余生，总是一桩极大的欢喜。
那个被很多人背地里咒骂的郑屠户，或许亏了小节，却从不失大体，这会儿竟真的搬来两个烧烤架，把那头秃鹫妖王的尸体架上去，一边切割一边烧烤，片刻间就有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原本妖王的躯体不可能轻易破坏，但刚才万剑凌空，早已将所有残余的力量尽数打散，回馈了全城民众，剩下的这头秃鹫的尸体，除了又长又大，跟寻常的畜生已经没有分别。
有了肉，当然要有酒！
今日注定是阳关城重生的纪念，大家就跟过节一样，席地而坐，分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鸟肉，哪怕是妇人孩子，也端起酒杯，灌下辛辣的一口，畅快无比。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烧鸟香。
这妖王烤起来，真的好香，香气仿佛能飘散数百里，来到一水中分的天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