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沐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之后天光大亮，双眼酸涩，头痛欲裂，浑身难受得紧，像是在梦中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她挣扎着坐起来，立即有人挑起幔帐，端茶倒水，又是递水漱口又是擦脸的。
温云沐看清楚了忙前忙后的人，一把攥住了对方，有气无力地问：“黎黎，我睡了多久？”
“都快下午了。”离黎黎换了条热帕子，又来给温云沐敷脸，低声问她：“昨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喝得那样多，我都吓了一跳。”
“遇见怀王了，被逼着喝了三碗烈酒——”温云沐大口大口，灌了半壶凉茶，才觉得全身舒爽了，“还是你哥哥替我解围的，要不然昨日我绝不会安然无恙地踏出浮翠阁，得好好谢谢他。”
“啊？是哥哥吗？我以为是殿下。”
“殿下？”温云沐愣了一下，她重新把昨夜零散的记忆又翻捡了一遍，的确在某个瞬间，叶垂云的脸浮现过那么一刹那。
见她在发怔，离黎黎便将在门外候着的人都打发了，这才道：“是我哥哥和殿下一起送你回来的，但是殿下亲自把你扶进来，还和白虹说把你打晕了，让我们都看着点你，要侧卧，白虹看了你一宿，早上才去睡的。”
“那你哥有没有说，我有没有胡说八道，或者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这是温云沐第一次酒醉，勉强记得自己在马车上和离庚白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但具体说来什么又不记得。
“他没说，就说让我叮嘱你，要么以后都别喝酒，要么就把酒量再练大一点。”
“哎！”温云沐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躺了一会儿，又翻过来，让离黎黎坐在床边，她自己则枕在她的腿上，道：“我按你和云秀说的，找殿下谈了，但是他很不高兴，说什么我对婚事不在乎，对他不在乎云云，还说他对我很失望。”
离黎黎掩着口，笑得花枝乱颤。
“哎呀！”温云沐推她一把，嗔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怎么还笑呢！”
“我说呢，见殿下心情不好，把你搀进来，连正眼都不看我和白虹，面色极差地走了。”离黎黎仿佛想到了什么，愈发笑得开心，“这下好了，你和殿下还在吵架，又被殿下撞到你和我哥哥在一起，更吃味了。”
“不至于。”温云沐揉揉自己的脑袋，离黎黎打开她的手，轻轻帮她按着头，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聪明还是笨，尤其是你。”
“好好说话，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离黎黎噗一下笑出声，缓缓为温云沐按摩着，道：“殿下这么重视这场婚礼，无非是爱重你，否则帮你们操办的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压根不需要他操心，可我听说他左改右改，苛刻得很！”
“嗯，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温云沐闭上眼睛，舒服地道：“可是这两件事没有关系，黎黎你明白吧？他心悦我，想要给我一个完美的婚礼，和我要遮掩身份，让云秀扮我去拜堂，是两件不相干的事，他的心意我收到了就好了，但我们还是要解决眼下的问题。”
离黎黎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可是，这个婚礼的一切核心是你，缺了你，还能是完美的吗？”
“为什么不是呢？”温云沐想不明白，“除过皇上皇后大婚吧？这场婚礼都这么完美了，怎么能叫不完美呢？”
“可是在殿下的心里，完美的是你，其余都是你的陪衬，他想要的是牵着你进门，与你拜天地，这才是他认为的完美婚礼。”
离黎黎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温云沐茅塞顿开，她沉默了一会子，忽然睁开眼，道：“不，既然是想给我一个完美的婚礼，那是不是完美，应该由我来定义，我定义中的完美就是顺顺利利嫁进王府，扮好我和我哥哥的角色，而不是喜带长什么样，花型修成什么样，该如何梳妆，等等这些事，这些事在殿下看来很重要，是因为它们是组成他眼中完美的必要条件，但是在我眼中不重要，是因为对于我眼中的完美而言，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离黎黎的指尖停留在温云沐的鬓边，一时间愣住了，温云沐的话令她似懂非懂，但她敏锐地觉得温云沐没有错。
“他给我的，只是他定义好了的东西，然后塞给我，我想要的，他却没有理解。”温云沐抿着唇，思考了一番，道：“殿下身居高位多年，从来都是别人对他投其所好，他并不懂得投他人所好，我要的和他给的，在成婚这件事上短暂地交叉了一下，然后背道而驰。”
离黎黎的手又缓缓动起来，柔声道：“沐姐儿，我并非是觉得你说的不对，只是这世上的男子和女子，历来都是男子给什么，女子便要什么，尤其是夫君，你要敬他爱他，何况殿下身份尊崇，你与他之间不仅是夫妻，还是君臣，若你想从他那要些什么，他给了便还好，不给，又岂不是自求失望，失望久了，难免生怨怼嫌隙。”
“可是——”温云沐握住离黎黎的手，翻了个身，望着她的脸道：“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为对方做点什么嘛？我若不说，他就得猜着给，给错了，我才会失望，才会生怨怼，若我说了，他给对了，岂不是对我对他都好？”
离黎黎一时语塞，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而且，我和殿下都有更重要的事去思考，去做，我们不应该投入那么多精力去揣测对方想要什么，坦坦荡荡地把心事说清楚，去应付险恶的局面，才是我和殿下应该做的，如果尘埃落定之后，我和殿下还能在一起，到那时候，或许我们可以猜一猜对方的心思，算是夫妻之乐吧！”
温云沐叹道：“现在啊！性命难保，还是算了吧！”
门外，叶垂云隔着竹帘站着，他伸手制止了要进去的白虹，自顾自走到石凳边坐下。
许久，叶垂云吩咐白虹道：“跟你家姑娘说一声，今日送喜服过来，让云秀试穿一下，有不合适的地方，提前改，宫里的绣娘不会做不合身的衣服，免得露了马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