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韶光居。
锦绣沐浴后换上寝衣,年庚为她擦拭披肩的湿发,听她说起今儿从魏娘口中得知的往事,心底不由一阵感慨。
所谓让追随者效忠,领导者必是个怀才之正,心谋大略的忠贞之主。
锦绣低头抚摸落到身前半干的发丝,抬手拉过当家男人到身前落座,“早两天,邻居孙家给咱家送来请帖,月底是孙老太太的五十寿辰,在得知窦家之事以前,咱倒也不怕撩明牌子,眼下可需在人前避着些?”
年庚拎起桌面的团扇给她扇风,说道:“无妨,女眷之间的往来说明不了什么。”
更何况,宰相府或许需要的便是他们家左右奉迎的姿态,故意避嫌反之相悖,到底对方也想借机为祺王拉拢更多的人脉。
某些事,夫妻俩都不必明说,锦绣会心一笑,“这三个月里你谁都不接触,想来,已有不少朝中之人按捺不住心思,再有两日你便禀职入翰林,这些事情夫君可已有成算。”
以她永安郡主的身份,定国公唯一的血脉,即使兵符回归皇室,朝臣依旧打量以她的身份,左右铁林军为己用;再有贺年庚六首三元扩世奇才的头脑名声,当初在他们府乔迁宴下血本的朝臣,指定已经是坐不住。
男人微笑点头,“娘子且宽心,一切都准备妥当。”
“好。”
黑夜如同黑色的织网笼罩着大地,而他们夫妻俩也要悄无声息的编织另一张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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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晌,宰相府。
邢安青提前从户部衙门偷溜回府,今年夏日比之往年酷暑更为炎热,掌管国家大财的户部,抠得连冰块都不舍得多拿些给官员用,他少不得在心里把户部尚书提出来嘀咕几句。
邢安青大步直往自个的院里,不耐烦的催促身后打伞的管事跟上,没得把他的皮肤晒伤了。
便在这时,一名年迈的老管家步履蹒跚的从正院方向过来,“大爷。”
邢安青脚步顿了顿,无奈道,“我爹找我?”
“正是,相爷在书房等着大爷。”
邢安青低头瞄了眼身上的官服,说道:“知道了,回去禀报我爹,我换身衣衫就来。”
“是,大爷。”
当邢安青换下官服,穿上轻薄透气的罗衫长袍,来到老子后院的书房,意外得知当日大皇子送给贺府的字画,居然送到了他们邢家手里,不免震惊且意外。
邢安青满眼泛光的欣赏前朝大家所出的字画,一阵啧啧称奇,光是这幅画少说得值一千两黄金,贺年庚倒是上道,知道借花献佛。
邢相瞥了眼嘴角快笑裂的好大儿,没好气的冷声道,“贺年庚此举,你可看出什么用意?”
邢安青被问得眨眨眼,小心翼翼的收起字画,说道:“爹,这还用问,指定是已经想好,只有背靠爹您这棵大树,将来他在朝堂才能更快更稳的站住脚跟啊。”
邢相冷笑一声,笑的却是天真的儿子,“与其说他选中宰相府,倒不如是选中大皇子。”
邢安青:……
两者有啥区别?反正就是他们这方阵营。
少了一个背后强有力的势敌,于他们家来说是好事,他可听说了,魏家所出的铁林军,兵符虽交给皇室,但只要永安郡主一声令下,铁林军依旧可以倒戈,此前安国公府不也是这么把持着铁林军多年。
邢相双手背身,悠悠的说道,“他这么选倒是聪明,虽说是初入上京,但以皇上对定国公和大长公主的重视,不可能没有告诉他京中的局势,此人沉甸几月不出,落子大皇子,明眼人才不会看出他的错处。”
“爹,你这话的意思是贺年庚是假意与咱们结好?”如此说来,邢安青就不淡定了。
邢相不置可否的默了默,“不管如何,这份礼咱家先接下,且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爹,要不儿子寻机会试探他如何。”
只要贺年庚接下他的招数,对方即便想反悔,萧帝也不可能再重用于他。
邢相挑了挑眉,显然,他觉得儿子的想法不过儿戏,如若萧帝和贺年庚正在同他们下一盘大棋,对方又有何可怕。
但儿子的想法也是可行,不管是人是鬼,总得纳入眼皮子底下,方能掌控分寸,也免得其他党派觊觎这位六首奇才。
须臾,邢安青终于得了老子的应允,“嗯,记住守好分寸。”
他当即道,“是,爹。”
这种小事于他而言不过是小事,说罢,他轻轻抚摸卷起在手中的字画,讨好道:“爹,儿子看您不太喜欢这幅字画,不如让儿子代您收起来。”
邢相瞟了他一眼,挥挥手把人打发掉。
邢安青高兴得眉开眼笑,“儿子这便退下,让邢二管家给您沏一盏热茶来。”
邢二管家正是先前那位年迈的老管事,其跟随邢相多年,满府上下谁不知道邢相最信任的只有邢二管家,也只有邢二管家能随便自如的进出邢相的书房。
当日,贺年庚给宰相府送礼之事,不出意料被有心人给盯上,霎时间,各路朝臣党派纷纷在暗地里琢磨。
直道【牛皮癣】倒是会审时度势,端的又是清贵的作派,简直让人不耻。
于是乎,其余皇子的党派,包括老顽固派的朝臣,无不在背地里把他拎出来骂了个百八遍,自此也不打算与他再有往来。
而保皇派的朝臣以及从未表态的朝中勋贵,依旧保持着雾里看花的姿态,不急于对贺年庚下任何的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