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低沉温柔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夏姩姩抬头,看见顾南洲正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手里还拿着个搪瓷缸子,热气袅袅上升。
“这是……老二?”夏姩姩声音沙哑,手指轻轻描摹着婴儿的轮廓。孩子似乎感应到母亲醒了,小拳头突然张开,紧紧攥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顾南洲放下缸子,金属与木桌碰撞发出轻响。他倾身向前,粗糙的指腹轻轻拭去妻子眼角的泪花:嗯,丫头比哥哥轻一斤多。”他声音里满是心疼,“医生说双胞胎都这样。”
夏姩姩的眼眶微微泛红,低头凝视着襁褓中娇小的女儿,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她在婆婆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孩子往怀里拢了拢。
“……她好小啊!”夏姩姩的声音发颤,双手僵硬地托着婴儿,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这脆弱的小生命。
怀里孩子的重量轻得不可思议,隔着襁褓都能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
片刻后,谢芳洗完尿戒子回来了,她坐在床沿,她伸手帮夏姩姩调整抱姿,动作娴熟而轻柔:当初你生承承他们的时候处于昏迷状态,醒来孩子都会翻身了。”她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拂过小孙女皱巴巴的小脸,柔声道:“这次总算赶上了。”
夏姩姩的指尖微微发抖,婴儿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粉嫩的牙龈露了出来。
这细微的动作让她心头一热,眼泪‘啪嗒’落在襁褓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谢芳见状连忙上前,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夏姩姩的脸颊:傻孩子,月子里可不能这么哭,伤眼睛。”她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手帕。
夏姩姩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泪水打湿了胸前的病号服,在浅蓝色布料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出去不到二十分钟的顾南洲大步走了进来,军装裤腿上还沾着些未干的泥点。
看到妻子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眉头一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
“傻丫头,不许哭。”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心疼,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方叠得方正的手帕。俯身时,夏姩姩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烟草味,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莫名让人安心。
顾南洲的动作很轻,手帕擦过妻子脸颊时,粗糙的指腹不经意蹭到她的耳垂。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肩章的五角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
“你看看,把南洲都急出汗了。”紧随其后进来的秦柔在一旁打趣道,伸手接过顾南洲摘下的军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夏姩姩破涕为笑,眼泪却还是止不住。怀里的婴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小嘴一瘪也要哭的样子。
顾南洲手忙脚乱地去哄,或许是感受不到母亲的味道,小家伙这下哭得更凶了。
一时间,病房里婴儿的啼哭声、夏姩姩的抽泣声、顾南洲无奈的叹息声交织在一起。
秦柔和谢芳站在一旁,看着这混乱又温馨的一幕,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
……
病房里顿时乱作一团。顾景时踮着脚去够妹妹的襁褓,身上的海军蓝童装蹭到了病床栏杆。
顾景承也不甘示弱,死死抱着妹妹不肯撒手,两个小男孩你拉我扯,吓得谢芳手拖着孩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哎呦我的小祖宗们!”谢芳急得直跺脚,皮鞋在地板上拍‘啪啪’的声响。
她连忙劝阻两个孩子:“轻点儿!妹妹还小呢!”
两个儿子在那争夺妹妹,只有顾景柠安安静静趴在病床边,小手轻轻摸着妈妈平坦了些的肚子。她今天扎着两个小辫子,发绳上的塑料珠子随着动作轻轻碰撞。
“妈妈……”她仰起小脸,眼睛里盛满了疑惑,“柠柠和哥哥也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吗?”
夏姩姩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苍白的手指上镀了一层金边:“是呀,你和两个哥哥一样,都是在妈妈肚子里长大的……”
顾景柠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像是突然被点亮的星星。她‘噔噔噔’地在病房里蹦跳起来,两条小辫子像欢快的蝴蝶在肩头飞舞,发绳上的塑料珠子随着动作‘啪啪’轻响。
夏姩姩靠在床头,虚弱地笑了笑。
她以为女儿是羡慕弟弟妹妹能从妈妈肚子里出生,刚才那番话是在求证自己也是亲生的。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软,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腹部。
顾南洲拿着刚洗好的尿戒子站在窗户边上,军装袖口的扣子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他看着三个大孩子围着婴儿床叽叽喳喳的样子,紧绷了一整天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军用皮鞋在地板上轻轻一转,发出‘咔’的轻响。
顾景柠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哒哒哒’地冲到顾南洲跟前,红色小皮鞋在地板上刮出几道浅浅的划痕。
她一把抱住父亲的军裤,仰起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爸爸!妹妹的手指好小啊!”她边说边伸出自己的小肉手比画着,“比我的橡皮还小呢!”
顾南洲单膝跪地,军装裤腿‘唰’地绷紧。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托住女儿的腋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笑着在对方小脸上亲了一口,随后抬脚向着放着婴床的方向走去。
角落处,两张白色的小婴儿床并排放着,床上,两个小家伙今天出奇地安静,乌溜溜的眼珠追随着哥哥们夸张的表演。
顾景时正对着妹妹做鬼脸,一会儿把眼皮往下拉,一会儿吐舌头,蓝色背带裤的肩带都滑落了一边。
顾景承则在弟弟床边表演‘变脸’,小手把自己的脸蛋揉成各种滑稽的形状,红领巾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活像个小丑。
“爸爸你看,”顾景柠突然指着妹妹的小床惊呼,小辫子上的塑料珠‘啪嗒’打在顾南洲脸上,“妹妹在笑呢!”确实,襁褓中的女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梦幻般的笑容。
顾南洲的喉结动了动,他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小人儿,又看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妻子,突然觉得肩上的军衔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又前所未有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