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里一阵湿冷的气息还未消散，耳边先有回荡的杂音。
陆晨随手把井盖轻扣上，手里攥着枪，没说话。
苏瑶扯了扯背包带，把身上的灰抖掉，自言自语：“要是林浩真在外面，咱们还有点转圜的余地。”
杨书杰手撑着墙，一点一点挪着步子，他的裤腿贴着伤口，血都糊在上头。
几个人四周都黑着，只有从井口缝里漏进来的一点光斑。
空气里是死水和泥臭，什么声响都格外清楚。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每一步在水泥地上都像锤过来。
苏瑶低声：“他们肯定没放弃，刚刚要不是有爆炸，就是挡不住。”
话没说完，楼上传来一阵杂乱吆喝——“查北楼！
搜遍每个角落！”
陆晨扭头朝通风管的位置看了看，说：“先别动，这会儿肯定还有人搜。”
他脚下蹭着泥，半倚在管道一侧。
杨书杰用手肘抵着膝盖，额头冒汗。他低着头，“再拖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他用纸团按着伤口，血还是止不住。
楼上的动作越来越大，咣咣的撞门声混着兵器碰撞，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
领队用通讯器喊话，“目标刚到二层，监测到三人踪迹。
一定进来了，不准放过一个！”另一个人的回应显得很平淡：“收到，已全副武装。”
那些士兵的脚步迈得很匀，拖着步子，像是在机械操作一样。
苏瑶稍稍探了探身子，扒着管道边缘，悄声问，“陆晨，你有下套的准备没有？”
陆晨扒拉衣服下口袋，摸出地图，又把自己的刀柄捏了捏。
“别急，等他们再过去一点，我们往南边的楼道钻。”
苏瑶点头。杨书杰喘了口气，把纸团往伤口更深地压了压，脸色铁青。
他咬着牙，声音闷着，“有点发烧，还是得快点。”
楼上侦查队的动作越来越接近。两个士兵沿着走廊推进，领队带着光学仪器，房间一间一间查。
“开始封锁，检查每个死角！”一个人说着，鞋底蹭着地，把灰全拍得飞起。
忽然有人在地上看见了什么，把枪口扫了扫，冷淡地传话：“这里有血迹，往柜子方向蔓延。”
队长下令，“开柜，留意是否有陷阱。”
杨书杰这时已经半只身子缩进储物柜里。他把气吸着短，只剩眼睛留在柜门缝外。
他听到士兵已经在门外，他用左手抵死了柜门，右手还在捏枪柄。
“再查一遍，别放过一丝异常。”门外咣咣作响，有士兵踢了柜子一下。
他倏地咬牙，短促地屏住气。那士兵眼睛发红，像是失了魂，抽出一把短刀，手一抖拉开柜门。
时间卡在这一刻。杨书杰的背全僵了，他还没来得及举枪，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闷响。
整个楼体猛地一震，杂物砸落下来，所有灯都灭了一半。
“南面爆炸信号弹升起，全体立刻集合！命令优先！”
通讯器里传来调令，声音冷冰冰的。
所有侦查队迅速收队，队长咬了咬牙，扭头大喊，“立刻撤离二楼，去南边集合！”
这群士兵刚才还井然有序，现在像搬了线的木偶，拖着步子朝南撤。
其中一个手里还抓着手电，来不及理会杨书杰。
他轻手轻脚地爬出柜子，一边擦着额头的汗。
苏瑶一直盯着窗外的光线，她低声道：“林浩肯定在外头布了障眼法，不然这些人未必会走那么快。”
陆晨顺着阴影，带着苏瑶和杨书杰，从二楼侧窗翻了下来。
他们落在一块断裂的石板上，周围全是断壁残垣，地上铺着一层脏泥。
外围一道道带枪巡逻的岗哨早被南面的火光吊走注意力。
杨书杰脚步踉跄，一脚踩到了凸起的石棱上，身体一晃。
他把手按在大腿伤口上，手指止不住颤。“封锁还没撤开，你们看，那边岗哨移动没什么变化，所有出口全有人守着。”
苏瑶扫了一眼周边，脸色绷紧。她小声跟陆晨说：“没想到堵得这么死，他们是准备瓮中捉鳖。”
陆晨把背包往前一拉，低着头算了算，“能不能绕到后院围墙？”
杨书杰摇头，呼吸短促：“不成。每个死角岗哨都不松动，水塔后头有人，我们被盯得死死的。”
苏瑶握紧枪，后槽牙咬得咯吱响。杨书杰突然抬起下巴，朝一处井盖的方向点点。
“只能走下水道，这里我记得和中央塔下层有通路，别的路试了也是死。”
陆晨蹲在井盖旁，蹭开泥，把耳朵贴上去听了下，没有什么大响动。
他手上一用力，把井盖撬起一条缝，再压回一半。
“进去以后，出口有机关，你俩跟我，我有线索。”
苏瑶弯腰探头望进井道，伸手暗中比了下——意思是“快点”。
她跳进黑乎乎的下水道，脚下先踩到湿泥里。
杨书杰最后，动作慢些，爬进井里时差点滑倒。
陆晨扫了下四周，悄悄关上井盖，把外头的泥拍顺。
井下又黑又闷，污水靠墙流，混着生锈的铁皮味。
杨书杰小声喘了几下，说，“当年我和龚教授查过地图，这附近的管道少说有两层，那时就藏着逃生用的通道。”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带点发抖，继续补充：“从这能一直通到中央塔负二楼，不过那个铁门有密码锁。”
苏瑶道，“总比被堵在外面强。”她拉了把手电，光束勉强能顺着墙摸到前面的管道轮廓。
陆晨手里拿着地图，有点不放心地比对通道数目。
他想了想，问杨书杰：“那些士兵刚才的状态你注意到没有？
整个小队的反应太整齐了。”
苏瑶答，“像是被人远程遥控，失去了判断能力。
李雯，还有那批芯片，可能全都汇到主控里了。”
杨书杰点头，手上伤口渗出来的血滴进泥水里。
他咬了咬后槽牙，说，“现在他们已经机械得不像人，只认命令，没有一丝迟疑。”
陆晨皱皱眉头，片刻没再吭声。他侧身朝前走，两边的铁管表面湿滑，偶尔会有点水珠落下来，却掩盖不了三人踩出来的杂音。
苏瑶边走边回头，自言自语，“也可能林浩这一炸，把多少人都骗过去了。
再晚一分钟，我们全得被那机械兵队干掉。”
杨书杰低声哼了一句，“现在得赶紧找出口，别在这地下拖太久，氧气有限，而且声音遮不住。”
三个人屏气跟着陆晨，脚步不敢多重。头上隐约传来巡逻士兵的走动声，随时有掉队的可能。
苏瑶侧耳听，确认上方没什么动静了，用胳膊碰了碰陆晨：“那份U盘里的目录你记了吗？”
陆晨回头瞄了她一眼：“只看了一行，像是主机控制的起始代码。”
杨书杰说：“一切都得等到中心塔底下才能验证，再干脆也不敢赌外面资料真假。”
苏瑶自嘲地笑了笑，“一层埋伏一层陷阱，咱要是还信外头能守一条出路，那才真天真。”
她用手电照着地上的管道口，选了最近一个下行口，一脚跳了下去。
陆晨和杨书杰紧随其后。下一级台阶旧得咔咔作响，他们只能靠记忆和模糊的管道标牌辨路。
陆晨小声咕哝了一句，“别再出什么岔子，撑过去再说。”
三个人渐渐远离地面的动静，井下只有水一直嘀嗒作响。
前面通道里隐约有一道更深的门影，门上刷了红色的标记。
陆晨抬起手电，与杨书杰交换了个眼色。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浪费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