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把地图摊在废铁箱上,比着手指说:“必须抓紧时间。
穿过感染区,是最近的路。”他把纸折好塞进衣服,扫了一眼阴沉的天色,“磨蹭不得,天亮之前如果还没出去,只怕前头的封锁得加倍。”
杨书杰靠在墙角,苏瑶替他把绑带又勒紧,尽量打结让血渍不再渗出来。
杨书杰咬了下嘴唇,没发出声音,右手使劲攥着肩膀。
“叫你慢些走,就是不听。”陆晨小声说,“废话也别多讲了。
楼后有条排水通道,那地方年久,下水管盖好撬开。
够用。”
苏瑶点点头,把背包带再拽了一圈,低声补一句:“杨书杰,你忍着点,哪怕掉队也别乱吱声。
感染区里别指望有救——要不是感染体,就是巡逻的兵。”
三人从堆着垃圾的楼后绕进一扇铁门。苏瑶拉下口罩,先捅开下水井盖。
陈旧铁皮磨得手心生疼,她把包递给陆晨,自己扒进井口,落地只听水渍哗啦一响,四下全是湿漉漉的味道。
杨书杰一只手撑地,喘两口气,也有些蹲不下来,苏瑶从下方伸手给他一把。
陆晨守在后面,把井盖拉拢,转身弯腰钻了进去。
黑暗里几人脚踩黏滑的管道泥泞,步子放得极轻。
潮湿通道里滴水声杂乱,铁管泛着陈锈味,管壁上涂过的警戒条纹也剥落一半。
苏瑶拢了拢袖口,耳朵贴着墙面听动静,走出十几米就停下来。
她那本子里记着:前头出口距废厂街一个大弯,出了口西面就是感染区边沿。
“还剩三到四分钟。”陆晨看看表,“等会出口,别站掩体,外头有红外线装置。”
杨书杰吸口气,脸色发白:“主要顾着东边工棚,那边感染体多——全在巷子口游荡,但西头军队巡逻也不松。”
三人动作很利落,甚至没多喘一口气,就翻出通道口。
他们利索钻进废楼的阴影处,门外是一片乱石砖块,污泥中夹着碎玻璃与残破的塑料。
天光被厚云遮住,连点火把的影子都瞧不真切。
苏瑶先探出去,挥了挥手示意随后。陆晨在后,脚步极轻。
杨书杰咬着牙,沉着脸扒着墙根一寸一寸挪过去。
前方有一栋塌了一角的商铺,门面招牌落了一地。
苏瑶拉着两人快步蹿进里面,外头正有一队巡逻兵往这边靠近。
杨书杰浑身发冷,却凑到窗台边朝外瞅:“前面就是军方检查站。
出来的人都过机器扫一遍。有身份证的还能混过去,没证的都拉走处置。”
他说了两句就闭嘴,转头袖子擦了擦嘴角,“以前没这么严。”
苏瑶扒在窗户边,手指敲着玻璃碎片,“奇怪。
你们看他们,动作都一板一眼的,队形整齐得不对劲,头也不怎么转,就跟机器似的。”
杨书杰轻轻“嗯”了一声,“不光是纪律,八成都植入芯片了。
不然换了新兵,哪儿能像这样?前几天我路过一次,见有士兵自己半夜发抖,口水直流,都不大像正常人。
估计芯片进得深,随时受控制。”
陆晨看着外头军人过岗楼,突然摸着墙根转身说:“从正面过,我们仨撑不住,要绕后门。
南边铺子的墙上有地下管道入口,我刚才看见杂草里有铁板,就是那儿。”
几人压低身子贴着墙面走。兵分巡逻的声音很快远了些,只有电子喇叭里冷冰冰的喊话断断续续飘来。
三人转进边巷,陆晨蹲下拨开乱草,找出铁板撬下推到一边。
一股比之前还浓的臭味冲出来。他掏出袖口里的微光棒,又试了试气泵,随手递给苏瑶。
“下面不透气,别逞强,实在熬不住就往手套里头塞棉布。
里面有气井能喘息。过去就是检查站正下方的主排水,这条管道七拐八绕,能通到厂区东侧外墙。”
杨书杰弓背蹿下去,右手捂着伤口,左手索性顶着旁边管壁,动作并不算慢。
苏瑶紧跟后面,陆晨最后合上铁板,微光棒打着照亮。
管道只容一人爬行。偶有阵乱流过,水渍溅到脖子。
管壁内全是污泥,几人手肘膝盖都蹭了灰,爬一米留下一条深痕。
通道弯道多,在其中一处下拐角,陆晨停住,把光棒举在半空。
他侧耳听了一会,压低声音:“前面有人。不是感染体,是两个穿军服的。”
杨书杰小小的骂了一句,吸了口气,对苏瑶低声道:“会不会发现这条通道了?”
苏瑶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前方弯道:“等他们过去再说。”
几人屏住气不敢动。门外模糊的杂音传来,一会儿脚步、一会低低的机械说话声。
那两人走得很慢,甚至能听清防毒面罩的呼吸,更像是例行巡查。
等走远了,杨书杰率先挪了挪身子,小声吐槽:“芯片植入的多半不用自己呼吸了,像点木桩。”
他们继续爬行,管道随处是分岔,陆晨把微光往地上一照,“主排水沟右边有槽口,一拐就是最近的出入口。”
这段路格外黑,空气里夹杂着刺鼻气味。苏瑶呼吸变难,忙抓出备用口罩揉着鼻子。
前头传来怪响,金属刮蹭混杂着类似水滴砸皮桶的啪嗒声,一会断一会续。
杨书杰皱眉停了住,舔舔自己发干的嘴唇,声音很轻:“这声音不太对,像是东西在墙里扒拉。”
陆晨转了一下拐角,也压着声音:“踩稳了,不要乱碰管壁。
曾经试验失败后,这段管道来过东西,教授资料里提到。
别惊动残留体。”
前方黑漆漆的管壁上偶有裂缝,透过模糊的影子,有什么东西一时贴住铁皮不动,一时又悄无声息钻了回去,只剩零星嘀嗒声。
苏瑶抓紧枪,小心扶着墙往前。陆晨举着微光棒,步步探地。
杨书杰低着头,瞟了眼伤口,又赶紧把包往前推。
管道尽头有个稍大的井口,满是铁锈。苏瑶低声提醒:“别靠太近,这具口井老朽了。”
三人猫着腰钻过,忽然铁皮下又是一串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团混浊的污液从墙孔渗了出来,地上滑了一片。
杨书杰一脚踩得不稳,身子歪了下,苏瑶忙去拉。
他吃痛嘶了一声,但没发出大响动。
陆晨脸色一直没什么表情,他晃了晃亮棒,盯着前方说:“倒不怕管里的怪物,怕前头堵死。
我去探一下路。你们守着别动。”
他用防水鞋底探探前头,一个木格封着的排水门松动。
陆晨伸手拨动,里面传来一阵像东西挪动时发出的沉闷回响。
几秒后没再声响,他回头嘟囔了句,“没人。”
苏瑶和杨书杰一前一后有点吃力地钻了过去。
杨书杰肩上的血迹又渗了点,但强撑着没倒。
三人穿过闷热的地下管道,一路偶有钟型旧空调扇掉下来,砸得泥泞四溅。
末尾时,陆晨忽然示意停下。他把头都快贴到闸门,压着嗓子:“前方出口,巡逻应当定点。
我先出去,清理一下。”
他说完钻了出去。外头安静得出奇,只低低传来远处的巡逻呼号和偶尔军靴敲打碎石的声音。
等陆晨比了个手势,苏瑶带着杨书杰也跟着钻出来。
出口正对一家旧厂区外墙,地上全是泥水和零星废物,后头是被裂缝分割的老仓库。
几人背靠墙喘气。杨书杰咬着牙说:“再往里就是第零区外围,巡逻和感染体缠一起,扎堆巡查。”
苏瑶用小刀挑开袖口,摸了下芯片,没再说什么。
陆晨示意:“再一起藏过去,争取混进主厂区。”
三人贴着仓库阴影,一步步向目的地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