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点头：“是，小姐。”
春桃离开后，沈菀就在水榭居里，等着春香的到来。
春香，应当将辰王府地下牢狱的那女人救出来了吧。
日落，天渐渐黑了。
水榭居的西面传来两声布谷鸟的声音，沈菀顺着声音寻了出去，正是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春香。
“如何了？”沈菀问。
春香面色十分不好，她见沈菀如今担心模样，忐忑道：“小姐，人已经救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辰王府的人发现人不在了，会如何。”
“奴婢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安置在了城东的宅子里。”
春香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怎么这般神情？”
春香道：“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女子救了出来，宅院里的那些丫鬟仆人都吓得四处散开，无人敢去送饭，我们也不敢多瞧她一眼。”
“她四肢都被砍了，看起来好瘆人，小姐还是……不要去看得好，否则定然会做噩梦的。”
“如今宅子里的那些丫鬟嬷嬷们，见她像见瘟疫一般，不敢进去，也不敢去送饭，反正都被吓得不轻。”
春香越说越害怕，脸上的神情透着一丝难容的恐惧。
沈菀能想象到，一个被砍了四肢的女人是何样子，可她活了两辈子，当真没有见过这样瘆人的场景。
可她是沈括的夫人，是阿姐的娘亲，是自己娘亲的闺中密友。
她如今想将那女人活着的消息告诉沈家人，又怕沈家人难以接受这个可怕的消息。
被砍了四肢的人，定然也不愿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定然是心中还有一丝执念。
思及此，沈菀说道：“她能这样活到现在，定然是有自己的理由。”
“春香，你出来时辰王府的人可有发现你？”
春香摇了摇头：“并没有，辰王对我十分信任，并不怀疑我。”
“小姐如今是想？”春香问。
沈菀眸色黯淡，说道：“我要去趟城东宅子，亲自见见那女人。”
“这怎么能成？”春香连忙阻止。
“小姐去了回来，定然会做噩梦睡不着觉的。”
沈菀深吸了一口气，她如今就算再害怕也得坦然去面对。
她是活过两世的人，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不怕，有些事，终究是要去面对的。”
沈菀说完，转身回了水榭居，给自己挑了一身衣衫换好后，便带着春香出了沈家侧门，上了马车直往城东宅子而去。
刚走进内院。
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刺耳的声音。
是一个丫鬟的尖叫声：“鬼……鬼，鬼呀！”
沈菀和春香连忙跑了过去，就见厢房门前，送水的丫鬟吓得面色惨白，身子也渐渐往后退了几步。
连手中的端着的热水也全部摔在地上。
这些丫鬟，都是谢宴舟安排进来，替沈菀做事的。
“怎么回事？”
沈菀的声音传来，那丫鬟连忙跪了下来，不敢抬眸往厢房里看。
“王妃，里面……里面。”
那丫鬟几乎快哭了。
沈菀深吸了一口气，往厢房里面看去，就见一女子穿着一身素白衣衫，四肢袖子皆已镂空。
脸上满是皱纹，头发虽被打理过了，可全身没一块好肉，瘦得如同皮包骨。
那只剩下一层皮肉的脸上，能依稀看清她的五官，和沈知秋十分相像。
只是，她那具身体已经不成样子，按道理说已经不能说是正常的身子了。
沈菀心头微微一震，一股恶心反胃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没想到，辰王和皇后这般残忍将一个好端端的人折磨成这样。
沈菀捂住胸口，看向身旁的丫鬟，又看了旁边的春香一眼。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吧。”
“这……小姐。”春香抓住沈菀手腕，说道：“小姐进去，恐怕不妥。”
沈菀道：“有何不妥，你们在外候着。”
她看了春香身旁的丫鬟一眼，说道：“你重新去端热水来。”
丫鬟点头：“是，小姐。”
沈菀进去后，春香顺势将门关上。
此刻，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人，见有人进来，缓缓睁开眼睛。
那朦胧的眼睛，在沈菀脸上轻轻扫过，转而变得惊讶起来。
“阿瑶，阿瑶，是你吗？阿瑶……”
沈菀愣在原地，听到她喊她阿瑶瞬间眼眶红了。
“你认识我娘亲？”
一时之间，那女人不再说话，目光却紧紧盯着沈菀。
许久后，她将目光移开，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你不是阿瑶。”
“我不是，可我是她的女儿。”沈菀道。
那女子又重新睁开了眼睛，那满是皱纹，瘦骨嶙峋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想朝沈菀招招手，可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没有了。
“能让我好好看看你吗？”
沈菀点头走了过去，“恩。”
她走到女人床头，缓缓蹲下身子，低声说道：“你真像我阿姐，沈知秋。”
“你想她们吗？想阿姐，和哥哥她们吗？”
女人沉默不语，她眼眶有些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想。”
“我这副模样，已经不想再奢求见到他们了，我只想知道阿瑶是否还活着？”
“我好想见她一面。”
沈菀坐在她床沿上，低声说道：“我至今也没有娘亲的下落，也不知她是否活着，你可还有其他愿望？若是菀儿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女子气息十分虚弱，她能从辰王府的地下牢狱里出来，已经够了。
她低声说道：“若是你见到阿瑶，就告诉她一声，我没有背叛过她。”
“别把我被囚禁，惨不忍睹的消息告诉沈家人，别告诉给知秋还有沈将军，就全当我当年死了。”
“我死后，将我埋于沈家后山的桂花树下。”
女子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菀伸着手指，往她鼻息之间探了探，一股凉意直上心头。
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
有些人的一辈子，仿佛囚于牢笼。
明明她可以和沈括白头到老，看着自己两个儿子立下赫赫战功，娶妻生子。
看着阿姐嫁个如意郎君，如今却因为那些人的阴谋陷害，被砍断四肢，囚于地下牢狱十多年。
“小姐，热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