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我，费兰先生。”艾文的语气依旧平静，但他提出的问题却像一把尖刀。
“在我来之前，你们精灵族和其他种族的奴隶，哪个不是因为因为缺少食物而忍饥挨饿？有多少人在寒冷的冬夜因为没有足够的柴火而瑟瑟发抖？”
“为了保护那些所谓的神圣树木，就让他们继续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这就是你所说的‘保护’吗？”
艾文的目光扫过不远处人声鼎沸的集市，声音变得更加尖锐起来：“一个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不能提供食物、住所和温暖的原始森林。和一个经过我们合理规划，既能保持生态，又能为河谷里数千人提供生存必需品的管理林场，到底哪一个更有价值？”
“不是所有种族都像你们精灵一样亲和自然，费兰先生。人类、矮人、魔族还有其他种族......我们对自然的忍受能力没有那么强。”
“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们一样轻而易举地利用自然资源，轻而易举地住在树屋里，我们需要开发，明白么？”
“自然的美好，不应该只属于少数不愁吃穿的贵族和像你一样可以与森林沟通的德鲁伊。它应该属于每一个人。”
艾文看着费兰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俊美脸庞，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干净的水源，一片肥沃的土地，一间能遮风挡雨的木屋，一个能让人吃饱穿暖的安稳环境......这才是对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来说，最实在的自然！”
“我们所做的，不是要摧毁自然，而是要让自然更好地为人民服务。这，就是我的环保理念。”
费兰被艾文这番歪理邪说冲击得连连后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却发现自己那些关于自然和谐、万物平衡的崇高理论，在“吃饱饭”这三个最朴素的字眼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强词夺理！”他最终只能气急败坏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一旁的艾缇希亚早已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她看着艾文，又看了看自己那气得浑身发抖的同胞。
她既无法完全认同艾文这种功利到近乎冷酷的理念，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理直气壮地去为费兰那套不食人间烟火的自然哲学辩护。
因为她亲眼见过，她的同胞们是如何在艾文的带领下，从饥饿、奴役和绝望中走出来，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的。
艾文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费兰先生，我并没有强词夺理。恰恰相反，相比于法兰德斯本土的那些贵族和皇帝，我们南方支队，已经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环保的势力了。”
“你或许没有去过法兰诺尔吧？”他看着费兰那张依旧写满不服的脸，悠悠地问道，“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
“从我记事起开始，法兰诺尔河就已经被那些魔导工厂的污染，变成一条散发着恶臭，连鱼虾都死绝的臭水沟了。”
“那些贵族老爷们，他们一边享受着魔导工业带来的便利和财富，一边又心安理得地将所有的污染和代价，都转嫁给那条河，转嫁给生活在下游的平民，转嫁给我曾经生活的东区！”
“他们可曾为那条死去的河，为那些喝着污水生病的穷人，掉过一滴眼泪吗？”
费兰的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反驳。这些事情，他确实闻所未闻。
艾文又继续道：“你再看看法兰德斯本土的森林，你觉得现在那里还剩下多少成规模的魔兽族群？早就没有了！”
“为了获取魔核、皮毛和各种材料，帝国的贵族和冒险者们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已经将本土的魔兽猎杀到了近乎灭绝的地步。他们可曾考虑过什么生态平衡？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钱袋。”
说着，他又猛地一拍手，说了一件更骇人听闻的事。
“还有我不久前从信件中得知的......你应该知道盖朗厄尔吧？那里离你们的苔地很近。”
“差不多半年之前，帝国的几个皇子带着自己的军队在那里大打出手，那些毒气和大规模杀伤性法术直接把要塞周围变成了几十年不会有活物的废土！”
“而我们呢？”艾文摊了摊手，“我们虽然也为了人的生存狩猎和开发，但我们也在尝试着与自然共存。”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费兰的眼睛：“费兰先生，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我们自由之子的首要目标是革命！是推翻这个吃人的旧世界！”
“如果为了保护你心中那片所谓纯净的自然，而让根据地数千名刚刚摆脱奴役的同胞重新陷入饥饿和死亡的危胁，那就是本末倒置！”
“那不是对自然的保护，而是对人民的背叛！是对所有在这片根据地里努力工作和战斗的人类、精灵和其他少数种族的背叛！”
费兰不禁呆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自然哲学，在艾文所描绘的那更加宏大也更加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他一直以为人类的贪婪是自然最大的敌人，却从未想过，对于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普通人来说，生存本身，就是压倒一切的、最正当的理由。
“我……”费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所有的论点都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化解。
他引以为傲的信仰，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艾文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我理解你对自然的热爱，费兰先生。我也不希望看到卡德拉山变成第二个法兰诺尔。所以，我们才需要你这样的人。”
他向前一步，向费兰伸出了手，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温和的笑容：“我之前对艾缇希亚女士说的话依然有效。”
“我真心诚意地邀请你，来担任我们根据地第一届人民议会的议长。把你的声音，把你对自然的担忧，带到议会里来，带到我们每一个决策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