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平安自然是知道玛莎所说的当年的事情是指的什么,当年他说过自己喜欢玛莎。
放在以往,郝平安自然也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昨夜刚刚出了那档子事情,今日就继续说自己喜欢对方,想着难免让人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嗐,你那时候年纪小,啥都不懂,全当你是童言无忌。”见郝平安半天没吭声,玛莎摆了摆手道。
两人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幸好白不艺适时地出现了。
“咦?你们啷个走得这么慢勒?”
不远处观察的白不艺,见两人在阳光下越走越近,以为万事大吉了,于是便又突然现身了。
“哦哦,姐姐,你来了呀,你走中间。”
……
末世里,人类的道德观念朝着两种方向发展。
在没有强力政府管束的地方,人类就不要谈什么道德二字,奸淫吃肉,无恶不作,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法,羞耻二字无从谈起。
但在东国政府强力统治之下的地区,源于乱世用重典的思想,旨在建立一个末世下较为清朗的社会风气,提升人们的道德水平,方便统治和管理,实行了极为严苛的管理和法律,人们的思想观念反而偏向于保守了。
因为在这些地方,灾变前的小罪也变成了大罪,传播不良影视文学作品,以往也是吃两年牢饭,下载观看的最多行政拘留十五天,卖色交易也只是行政拘留,你情我愿之下的乱搞男女关系只会受到道德谴责,但现在,都会重判,反正现在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在这样的背景下,灾变后成长起来的男女,对双方之间的关系,显得朦胧又羞涩,但也有一点不知是好是坏,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
到了墓园,白不艺三人找到了那间名为南三十六的墓室,远远地看到了那几个牌位,白不艺跪下磕头,郝平安也跟着做了,虽然他其实都没见过这些亲人。
玛莎百无聊赖,看着那些牌位上的名字,当目光移到某个角落时,却不淡定了。
“怎么?怎么会有我爸爸的牌位?”
玛莎语气颤抖着,仔细一看,一对牌位摆在了墓室边缘,一个上书:
罗刹国 洛夫 女:玛莎
另一个上书:
罗刹国 斯维特拉纳 女:玛莎
“这?这是谁帮我父母立的牌位?”
郝平安也看见了,回头问玛莎道:
“会不会是孤儿院的人帮你立的?”
“不可能!没有这个先例,这……”
白不艺此时还跪在地上的,仰起头看着已经流下泪水的玛莎,嘴里喃喃道:
“那会是谁?京城里哪个还和你关系好点?”
“难道是田叔叔?”
玛莎打了一番电话,但因为田中尉公务繁忙,并没有联系上他。
正当三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易秋菊带着一双儿女来到了这三人面前,笑容慈祥地问三人道:
“怎么呢?亲人都在这里了,以后有个来处了,都认好地方了吧?”
“咦?伯母,你怎么来了?”
“你妈妈要上班,我就替她来了,你家李伯伯也知道这件事,让我来看看白兄,上炷香。”
“哦。”
易秋菊上了电子香,两个孩子也认了牌位上的人,一一磕头。
“伯母,我父母怎么会有牌位在这里?”
玛莎发问道。
易秋菊笑着看着她,叹了口气道:
“那是郝平安他妈妈办的,申请不艺一家人时,想到了当年你说过的话,你说在这里没有你双亲的牌位,于是啊,她就去孤儿院打听,后来问了田团长,这才打听到你父母的名字,你母亲的名字对吗?是在你的档案上查到的,时间久远了些。”
玛莎闻言,心中一道闸突然打开,汹涌的洪水奔涌而出,眼泪止不住落下。
“好孩子,别伤心了,关妹子说她一开始没主动和你说,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担心你觉得她擅作主张替你办这件事情。”
“怎么会呢……我感谢她还来不及。”
“哎,这些年你们都很忙,常年在外的,有些事情,都是风雨飘零中的人,关妹子说她帮帮忙是应该的,这些申请流程还有些复杂,你们哪有时间搞呢?”
“关阿姨有心了,易伯母也谢谢你告诉我。”
“我今天来,也是你受了你关阿姨的嘱托,想着你要是发现了,就和你解释一下。这也算是你和父母之间的某种再次相逢吧。”
玛莎闻言早已泪如雨下。
“玛莎,莫哭咯,牌牌都在勒,跪到起拜一拜吧。”
白不艺几乎是将玛莎牵着到了牌位前,还给其做示范,玛莎学着白不艺的样子,好好地拜了拜自己的父母,此时守墓的和尚刚好敲了一声钟,余音绕梁,瞬间令人平静了下来。
回程的路上,易秋菊带着两个小孩先走一步。
“我带着娃娃去坐地铁先回家啦,你们慢慢逛着回家吧。”
……
三人走在路上,钢铁与混凝土的森林中,哪怕三人同行,却也带着一些孤独的意味,影子被拉得老长,人却走得很慢。
“白不艺,你先走,我和郝平安说点话。”
“哦,要得嘛,你们快些回来哦,要吃饭咯。”
“好。”
白不艺小跑着就走开了,玛莎终于转过头正视了郝平安。
“郝平安。”
“嗯?”
“我再问你一遍,那年在学院,你说的话,还算数不?”
郝平安依旧是半天没有说话,但这一次,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抵抗自己内心的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算数的意思……”
“你说的什么话算数?”
“喜欢你……”
郝平安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小声。最后三个字甚至像蚊子的嗡嗡声。
“郝平安,我从没了双亲,背井离乡来到东国在孤儿院长大,童年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我这人没什么雄心壮志,想着要建功立业,我追寻的……我缺少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嗯?是……”
“是家,是一个家。是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家。”
“我明白。”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这是你们东国诗人写的诗句,失去了母亲的乌鸦守着森林不愿离去,但我始终回不到那个鸟巢了,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了。”
“你真的还喜欢我吗?不是年少时候的一时兴起?”
郝平安下意识又立正站好了军姿,目光如炬,深呼一口气道:“玛莎,我一直都喜欢你,哪怕这些年未曾相见,这份感情我也一直深埋心底。我愿意和你一起打造一个家……”
此时太阳刚好斜了些,建筑物的阴影从二人身上散去,玛莎被阳光打中,绝美的面容上透露出一股神性。
“好!郝平安,不管什么时候死去,我如今只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