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君明同志，身后可能有丧尸聚集，在这里不方便，别拦他们，让他们跑远点再说，我们遛遛鸟，他们跑不掉的。”
“好！”
“所有人！散开点！注意警戒四周！”
老鬼和麻二听到浩君明的警告，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拼了老命开始加速奔跑。
陶强等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其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渐渐地，他们都走出了很长的距离。
“鬼哥，他们在故意遛我们。”
老鬼心里也清楚，依照这些军人的身体素质，想追上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还是心存那么一丝侥幸。
“别瞎说，万一真的是他们追不上呢？”
说完，老鬼只感觉自己的脚底一阵剧痛，这种疼痛老鬼很熟悉，那是水泡破裂带来的刺痛感。
此时，太阳正好从自己的面前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老鬼的饱经沧桑的脸上，他却感到了一阵凄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滴落在石头和草地上。
此时身边的麻二已经失去了几乎全部的体力，他也抬头看了看太阳，目光中似乎泛起了很多情绪。
“也许我们早该死了吧，当年做过的错事，今日总归要还，这是命。”
老鬼没有回答，拉着麻二的手臂，想要继续拖着对方行走。
可麻二却挣开了老鬼，正当老鬼诧异间，麻二开口道：
“我真的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无脚的鸟想要休息了。”
“麻二，你？”
“无非是死，我已经多活了很久了，鬼哥你继续逃吧，我不能拖累你。”
老鬼看着麻二，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在监狱里沉默寡言的对方，是那个甘于接受惩罚，早已经心如死灰的人。
也许这段时间的路程，也重新让麻二燃起过要继续活下去的心。
可一步错，步步错，也许他们没有干那件事情，就可以在南境过上一个地狱般的生活。
但现在，他们连那种蛆虫一般的生活也没有资格去过了。
麻二缓缓走向了山崖，那一刻他脑海里出现了很多人物，自己的出轨的妻子、周遭毒舌的邻居、刻薄寡恩的亲戚……
可这一刻，他脑海里的这些人，全都换了一种形象。
妻子变成了刚结婚时日日与自己温存的贤惠女子，那些邻居是经常摸着幼年时自己的脸，将家中的零食分享与他的大妈大伯，那些亲戚，也带着笑容相互寒暄。
“众生皆苦，万相本无。生活本就是如此，苦涩与快乐交织！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说完，麻二闭上眼睛，嘴角慢慢地浮现了笑容，纵身一跃，如鱼入水，如鸟飞天，落入万丈深渊……
看着最后的同伴自杀，老鬼终于流出了悲悯的眼泪。
而远远看见的陶强，心里莫名地突然一紧，叹了口气道：
“逃了这么久都不敢去死，今日为何选择自杀？真的绝望了吗？”
说完，拿起通讯器，低声道：
“好了，最后一个别让他自杀了！开始抓捕吧，我要问他些事情！”
说完，所有的军人动作变得迅速了起来，全都向老鬼靠了过去。
老鬼收起悲伤，继续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身后军人的身影慢慢靠近，他也不管不顾。
这是一种无法刹车的麻木，他的潜意识指引着他无法停下脚步。
“嘿，老鬼，够了！停下吧，我们好好聊聊。”
陶强此时距离老鬼不足三四步，看着老鬼的背影，他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
老鬼回头看了看陶强，又看了看四周围上来的众军人，苦笑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把枪丢掉！”
“早就打空了，长官不必紧张。”
“来个人，录音！你本名叫什么？缓冲区那件事情是你干的吗？”
“是，覃运宏，长官一路追到此地，路上辛苦。”
“拜你所赐吧，我问你几句话，你好好回答。”
“长官有事就问吧。”
“为何要袭击军人？”
“皆因饥饿。”
“一江之隔，过了江就有吃的了。”
老鬼惨然一笑，缓缓抬头环顾了一圈众人。
“我也是倒霉啊！早年早早失了学，去城里打工，老板拖我工钱！
自己做生意，好不容易攒下些钱，在城里倾家荡产买了房子，我的天啦！烂尾了！
开发商倒是拍拍屁股拿着钱逃去了南洋，也可以过上一个好的生活，可我们这些人却还要供银行的贷款！
好！我回农村吧，家里还有几亩地，谁知道那些承包商又来搞我！
在这些丧尸来临之前，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末世已经降临了！
只因坏人干坏事的成本太低！而我们如蝼蚁一般的人连活下去都要付出全部的力气！
判了死刑，我认！
长官，我本来认了命，可如同溺水的人一样，突然有机会换了口气后就不想死了，我是死刑犯，去了北境也是死，那时候我却想活……”
“好啦！我不是听你来诉苦来的，人人都有自己的苦，但如果真的心向光明，就要选择正确的处理方法。”
“可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方法啊！从小到大我只知道杀人偿命！但没人告诉过我，我这条卑微的烂命值多少！”
陶强看着已经如同枯槁的对方，一时语塞。
“为了来找你，我们死了一个人，路上还死了不知多少无辜的人，为了要你的命，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人命！你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那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吧？”
老鬼点点头，跪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陶强走到老鬼面前，将其的背包和枪械武器去掉，又给对方整理了一番衣物。
“睁开眼睛吧，你这一生的选择都是错误的，我给你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自己选择要怎么去死吧。”
老鬼睁开眼睛，语气中充满了感激。
“长官，我真的可以吗？”
陶强微微一笑，双手一摊道：
“当然。”
老鬼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向一个军人要了一根绳子，打了死结后走到了一棵大树下……
“长官，我上不去，帮帮我。”
……
确认老鬼断气后，陶强下达了北返的命令，当晚，导弹袭来，将众犯人身死的山头烧成了灰烬。
北返的路上，陶强一行人路过了董菊英藏身之所，却发现这女人也早已在绝望中自杀多时。
当队伍跨过龙江之时，陶强向着南方凝视了很久。
此后，北境打击投机倒把的力度加大，惩戒也变得无比严苛。
在本案卷宗的末尾，陶强写道：
“本次南境之行，使得对南境现状的了解多了几分，这是积极的意义。
本次的案件其实是灾变前种下的因，南境若干食人惨案，政府若要施加惩戒，代价太重，若不能解决根本，此类事件已无法断绝。
未来北境之建设，亦可吸取此案之教训，要严苛处理权贵，使其不敢荼毒生灵，要庇佑卑微百姓，使其心向光明。
末世过去之日，才是南境重建社会秩序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