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和彤娘住在东客院,挨着花园。
周元德去请人的时候,姜瑶正在院子里打坐。
月光如水,白发映射银光。
周元德步子一顿,这怎么又变成白头发了?
许是听到脚步声,姜瑶睁开眼看过来,眼睛一红一灰,妖异得很。
周元德一个激灵,正想说点什么,却见白发瞬间转黑,姜瑶的眼睛也恢复正常。她歪了歪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瞧着周元德:“有事?”
周元德定了定神,道:“少爷有请。”
“走吧。”姜瑶起身,随手将披散的发丝束起,对屋子里道了声,“不用跟来。”
刚亮起灯的屋子又黑了下去。
二人穿过花园,从侧门进入主院。
“少爷,姜观主到了。”
姜瑶从周元德身后走出来,问:“找我何事?”
“看看这个。”萧靖凡示意辰星将坛子递给她。
姜瑶没接,只是盯着看。
片刻后,她闭起眼,似在感受什么。
众人看看坛子又看看她,安静地等着。
几息之后,姜瑶睁开眼,偏白的嘴唇吐出两个字:“禁术。”
萧靖凡看了眼她变成灰色的眼睛,问:“何意?”
“这里面的东西——”姜瑶伸手,白皙的指尖触碰坛子,“吃人。”
众人一惊,忍不住倒退一步,就连辰星都把坛子放回了地上。
尸体她不怕,但吃人的东西莫来挨边。
见众人避如蛇蝎,姜瑶解释一句:“隔着坛子不吃人。”
众人心说万一没封好跑出来了呢?
冯景倒没那么怕,他指指坛子:“吃人的蛊虫不少,称得上禁术的却不多,坛子里的是什么?”
姜瑶回答得干脆:“红颜蛊。”
“红颜蛊?我好像听师父提过。”冯景望天,努力回忆。
萧靖凡竟然也觉得有些熟悉。
“姜观主,这红颜蛊有什么用?”问话的是楚流徵,害怕归害怕,好奇也是真好奇。
姜瑶歪头看她,楚流徵冲她笑笑:“能说吗?”
姜瑶不讨厌她,也愿意解答一二。
她道:“养成的红颜蛊能让青春之人容颜永驻,让年老之人恢复年轻时的容颜。”
“哇!”辰星捧腮惊叹,“这般神奇,岂非人人想要?”
姜瑶点头,曾经确实人人都想要,但并非人人要得起。
萧靖凡终于想起来为何觉得熟悉了。
“据史书记载,大雍朝的明珠公主曾用一座城池从一神秘人手中换取红颜蛊,只为让自身容颜不老。”他看着那坛子,有些感慨,“我本以为此事乃后人杜撰,没曾想世上竟真有这般神奇之物。”
“并非杜撰,那座城便是月城。”对着这位能帮自己杀了阴岚辞的人,姜瑶愿意多说两句,“那位神秘人就是月城的第一位城主,瑶姬。”
“瑶?”楚流徵忽然想到姜瑶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瑶,“难道你的名字与瑶姬有关?”
“嗯。”姜瑶轻轻点了下头,“姜家家主会在下一代出色的女子中选一人赐‘瑶’为名,以此感念先主。”
冯景啧了声:“依你所言,你家的族谱上岂非有很多个姜瑶,如何区分谁是谁?”
姜瑶反问:“为什么要区分?”
冯景:“……”
反正他不愿意顶着别人的名字活下去,再荣耀也不行。
见话题扯远了,楚流徵忙拉回来:“红颜蛊真的能让人容颜不老吗?”
“只有养成的可以。”姜瑶道,“红颜枯骨,一蛊百命。青春者可享三年,年迈者可享一年。”
吕飞感叹:“几年青春竟要用百条人命来换,难怪会被列为禁术。”
姜瑶看他一眼,眼底带着些莫名意味。
萧靖凡道:“你方才一直强调要养成的红颜蛊,莫非养成红颜蛊的条件十分苛刻?”
姜瑶没答,蹲下来,屈起雪白的手指敲敲坛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楚流徵自告奋勇:“我来——”
话音还没落就被几只手一起扯到了后面。
楚流徵和拽着自己的三人大眼瞪小眼。
【巳月和辰星也就罢了,暴君跟着凑什么热闹?】
萧靖凡:“……”
他就多余操这个心!
他松开手,将手往身后一背,一张脸黑得像阎王。
见他这样,巳月和辰星齐刷刷松开手,往后一退。
独自面对皇帝的楚流徵莫名气弱,指指坛子小声解释:“姜观主都那么说了,肯定没危险。”
萧靖凡冷着脸“嗯”了声,比起赞同更像是冷讽。
楚流徵当即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您喝水?”
萧靖凡:“不渴。”
楚流徵保持微笑:“那我给您捏捏肩?”
萧靖凡:“不酸。”
“按按头?”
“不用。”
楚流徵:“……”
暴君怎么这么难哄啊!
等等!
楚流徵忽然反应过来,气的是暴君又不是她,她哄个什么劲儿啊?
萧靖凡还等着呢,半晌没听见声儿,不由斜眼看过去。
只见楚流徵微垂着头,杵那当木桩子呢,完全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萧靖凡:?
萧靖凡:“……”
其他人安静围观,直到冯景忽然出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还是我来吧。”
他蹲下来,伸手揭开坛盖,利落地拆上面的封口。
众人:“……”
辰星和巳月一起叹气,看吧,这就是娶不到媳妇儿的人啊。
冯景一边拆一边吸鼻子,嘀咕:“不臭啊。”
福伯不是说一股子腐臭味儿吗?
让他这么一提,大家的注意力也回来了,齐齐吸鼻子。
除了有点腥之外竟然真的不臭。
莫非他们猜错了,这里面没有尸体?
“开了。”冯景将封口的黑布解下,放到一旁,激动地招呼众人过来看。
除了萧靖凡被周元德和吕飞拦着不许往前之外,其他人都凑近看。
杜黔端着油灯往坛口照。
只见坛子里白莹莹一片,竟然全是雪白的骨头,不见半片腐肉或者脏污的血水,意外地干净。
“除了骨头啥也没有啊。”他伸长了脖子,顺手拿起刀想往里捅。
姜瑶幽幽地看了眼他抓着刀的手,看得杜黔后背一阵冒凉气,本能地就把刀放下了。
“这根骨头上好像有东西。”楚流徵一双大眼睛险些眯成一条缝,伸手指着靠近坛口的那根骨头,“也是白色的,指甲盖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