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孤白看着他欢乐的笑容,知道他真的狂喜,心中更是感动又感激。
那个丹药太神了。
下一瞬,依云上城直接将牡孤白整个人抱起来,疯了一般往浴室那冲。
“喂,依云上城!”牡孤白慌了下,忙打他的手臂,“作甚!”
“生孩子!哈哈,哈哈哈!”他大声狂笑,“我有心,我有体温了!哈哈哈!”
牡孤白脸上通红,但是看着他如此开心,又怎能拒绝?
只是没想到,有了心跳的他,变得比以往更凶狠,沉沉浮浮,让牡孤白几次哭着晕过去,又几次醒来继续哭。
他实在是太开心了,开心到忘了那心跳到底是不是真的心跳,自己的体温是不是真的有体温。
他们在这客栈里住了足足半个月,依云上城那对于自己有心跳的狂喜态度才慢慢降下来。
而牡孤白已经有些害怕他的触碰了。
依云上城一脸抱歉,信誓旦旦,在牡孤白不同意之前绝对不会再碰她半分。
牡孤白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是自己所爱的男人,而且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因此,也没有怨他贪欢。
又过了十天,都到暮春了,牡孤白和依云上城再次进宫见赫舍长宁。
赫舍长宁听闻依云上城有了心跳和体温之后,惊愕不已,随即恭贺他们。
依云上城带着牡孤白往江南方向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在渡口处买下一条船,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往下游飘荡。
这日,烟雨蒙蒙。
依云上城坐在船头上钓鱼,看到鱼铒动了动,他赶紧扯着鱼竿想将鱼扯上来,还不忘心喜喊道,“孤白,孤白,有鱼上钩了!今晚有鱼吃!”
在船舱里的牡孤白刚整理好剩下的干粮,大概够五天吃,看来还是要找个城镇买些吃的。
这会儿听到依云上城喊她,便整理了下衣裳走出来。这几天依云上城没事做便自告奋勇地在船头钓鱼,结果什么鱼都没钓到。
“让我看看多大的鱼。”牡孤白话刚说完,看到依云上城钓上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具百姓的尸体!
依云上城也惊了惊,而紧跟着更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随着小船飘荡,江面上浮出一具具尸体,而且都发出阵阵恶臭。
“怎么回事?”牡孤白放眼看过去,最起码上百条人命!
“不是打仗就是瘟疫。”依云上城将鱼竿收了,尸体随着那些流水四散飘去。
“我们去看看吧?”牡孤白问道,无论是打仗还是瘟疫,她都不想看到这大片大片的人死。
“嗯。”就知道她不会丢下不管。
依云上城让牡孤白去收拾衣服洗软干粮,自己则是撑起那船桨将小船弄靠岸。
他们两个人沿着上游的地方走,看到一条村子,似是经过战乱,四处杂草丛生,荒废已久,诸多百姓苟延残喘,甚至横尸街头,他们看到有人进村里,目光依然,似是已经麻木,已经习惯。
牡孤白刚想快步走过去,但依云上城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别着急。”他说着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子,打开递给牡孤白,“吃下,能提高免疫,避免染上瘟疫。”
“嗯。那你呢?”牡孤白问道。
依云上城轻声笑,“有你这关心已经足够。”
牡孤白脸上微红,但随即想起他本事大着呢,跟神人差不多,又精通蛊毒医术,哪里需要她担心?
吃了那药丸,牡孤白赶紧去看那些还没死的百姓。
依云上城自然跟上。
其中一对母子看着牡孤白和依云上城过来,那做母亲的眼神直勾勾,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给点吃的给他,给点吃的给他!求求你们!”
牡孤白赶紧走过去,“我看看。”
做母亲的将怀中搂着的儿子稍稍放开一些,让牡孤白和依云上城来看。
但当看到那怀中已经瘦削不成样子的男孩,男孩嘴唇已经发紫、脸上灰白到时候,牡孤白和依云上城都怔愣了一下。
应该是死了。
依云上城皱紧眉头,还是伸手去探向小男孩的鼻息。
诚然,已经死了好会儿。
“节哀。”依云上城声音低沉,他可以救活人,但,死人他可没有办法。
那母亲听到这样一声之后,整个人恍惚,脸上满是痛苦,“呜呜,你们骗人,骗人啊!我儿子怎么会死呢!你们见死不救,你们见死不救!呜呜,我儿啊!”
牡孤白心中不是滋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母亲。
依云上城将牡孤白拉开了一些,就是怕这个母亲突然会发疯伤害牡孤白,“他们都已经染上瘟疫。”
“这是什么瘟疫,能够救他们吗?”牡孤白问道。
“鼠疫,还有尸瘟。”依云上城看着满地的尸体,“最初爆发的应该是鼠疫,然后死人太多,来不及处理,所以尸体也爆发瘟疫。”
“有没有办法救他们?他们有些人还活着。”牡孤白看到前面破房子的门口似是蜷缩着一个小女孩,忙跑过去。
依云上城跟上她,“有。”
牡孤白听着他这一声肯定,心中一喜,人也已经到了那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似是没想到突然有人过来,盯着牡孤白和依云上城不敢说话。
“来,吃这个。”牡孤白想起自己的包袱里还有干粮,便赶紧取出一个烧饼来给小女孩吃。
小女孩一看到那烧饼,几乎扑上来,拿着那烧饼立即就往别处跑了。
牡孤白想喊都喊不了,依云上城更是黑沉着脸。
“罢了。”也许拿着烧饼去救人呢?即使在困苦时候,也总会有真善美的一面。
话刚落,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迈着蹒跚步履,朝着牡孤白和依云上城这边走来,他们无不饿得瘦骨嶙峋,他们的眼睛全部盯着牡孤白手中的包袱,他们知道里面肯定有吃的……
牡孤白怔了怔,依云上城已经拉上牡孤白的手,刚想着要抱着她离开,但牡孤白却是按住依云上城的手臂。
她对着那些难民道,“请你们不要着急,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吃的喝的都会有,而且,我夫君乃是大夫,他能够解决这场瘟疫,但是请你们配合。”
但是那些人似是不为所动,一直盯着牡孤白手中的包袱。
“他们饿了,只想着吃。”依云上城拉着牡孤白向后退,“我们先走,然后再做其他打算。”
牡孤白摇头,她将包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打开,然后将里面的烧饼等干粮尽量分成许多份,“不要争,不要抢,都有,都会有!”
依云上城见此,也帮忙将那些干粮分好,想了想之后,又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子,将药瓶子的全部药粉洒在那些干粮上面,“这些药,能够提高你们对瘟疫的抵抗力。”
那些人一个个走过来,然后拿了烧饼就吃。
吃了之后,那些人脸色才稍稍好转,看着牡孤白和依云上城。
“你们,你们哪里来的?怎么到我们这里?不怕死吗?”吃了东西,人有了力气,也就开始说话了。
其他的几个男人也都点头,纷纷说,“这里可不是人来的地方,能走的都已经走了,你们倒是胆大啊!”
“小娘子这么美,死了怪可惜啊,怎么的到这地方来?”
“是啊,哎!”
“说什么呢?!闭嘴!”依云上城甚为不满,这开口闭口的死,还说牡孤白死了怪可惜,什么狗屁!他在,又岂能让牡孤白受伤?
牡孤白赶紧拉住依云上城,示意他冷静,然后看向那些百姓,问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曾经也算安定,许多人都住在这里,大家都很好。但年初下了一场大雨,淹死了不少人,而且农田都给淹没了,日子便过得艰苦,谁知道又闹鼠灾和饥荒,大家便活不下去了。”一名老者颤巍巍地掩面叹息,“能走的都已经走了,不能走的,就在这里等死了。”
众人听着,脸上都是凄苦。
这时候,那个最初拿着牡孤白烧饼跑开的小女孩重新回来,她拉着牡孤白的袖子,指着另外一个方向,那意思是让牡孤白过去。
牡孤白不解,那老者摇头叹息,“这孩子是个哑巴,一家人都已经死了,她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我跟你去看看。”牡孤白看向依云上城,然后又看向在这里的那些百姓。
“请你们相信我们,我们肯定会救你们的。”牡孤白诚恳点头,“我们不会见死不救。”
“姑娘,您好心了,但这鼠疫尸瘟的……唉,你还是跟你夫君走吧!”那老者也是好心,不想牡孤白和依云上城冒险。
“不必哆嗦,我有办法让你们都活下去。”依云上城开口。
百姓们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依云上城和牡孤白,依云上城和牡孤白已经跟着小女孩走了另外一条街道,然后到了一间破落的屋子面前,小女孩指着屋里,又拉着牡孤白和依云上城的袖子走。
依云上城进到屋里,而牡孤白拉着小女孩,其余百姓虽然跟上来,但因为害怕瘟疫,因此都在外面等着。
屋里传来重重的咳嗽声,依云上城进去之后,看到的正是一个大约和小女孩年纪上下的小男孩,小男孩早已奄奄一息,小女孩毫无顾忌,也不怕瘟疫,伏在小男孩的身旁,还去摸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旁边的床头,还放着不舍得吃完、只吃了大约五分之一的烧饼。
依云上城给小男孩检查了一下之后,取出银针,刺进小男孩身上的穴道里,然后又拿出一个白色瓶子,他打开,里面一条绿色的小虫子探头探脑地钻出来,顿时吓坏了外面的人,但又十分好地看着依云上城。
而小女孩一直盯着依云上城,还不忘做手势,希望依云上城能够救活小男孩。
依云上城将小绿虫放进小男孩的嘴里,瞬间,小绿虫就不见了。
“放心,他不会死。”依云上城淡淡开口,看向那小姑娘,小姑娘看着依云上城,双眸明亮,但又立即瘪扁嘴,然后无声哭了起来。
牡孤白和依云上城都很明白,如果他们早点到来,这里或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而他们的家人也可能活下来。
但,小女孩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如今牡孤白和依云上城能够救活小男孩,已经是奇迹。
这时候,小男孩的眼睛真的眨了眨,手也开始动了下,人也醒了。
小女孩激动得直接扑在小男孩的身上,小男孩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但,他随即知道,自己竟然没死!
“活菩萨,活菩萨啊,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外面的人看到依云上城救活了小男孩,全都跪在外面磕头,“活菩萨,活菩萨,救救我们啊!”
牡孤白抿了抿红唇,敢情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他们都没有听进去?
不,他们也许听进去了,但都不敢相信,直到依云上城救活了那小男孩,他们才信,他们的心中才燃起生的希望。
牡孤白看向依云上城,依云上城轻呼一口气,“我依云上城活了那么多年,基本上只杀人,未曾救过人,殊不知,却在这里打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牡孤白微笑看他,“赶紧。”
依云上城点头,他将那些能够走动的人们分成几组,一些去采集药草,一些去采集今天晚上要吃的野菜,一些去将剩下的人组织在一起,全部集中在几间民房中。
同时,吩咐一部分壮男将镇上已经死了的尸体给抬到后山集中焚烧。
依云上城道,“从此以后,这镇上不分彼此,若要祭祀先人,往后山去吧!”
众人全部默认。
依云上城也让人带着他到了上游活水源头,在源头处撒下增强体质、解除瘟疫毒素的药粉。
而原本江水河流中漂浮的尸体,也被依云上城命令打捞起来焚烧。
牡孤白则是负责给那些中了瘟疫没死、但又无法行动的人熬药、治病,以及用挖来的野菜做一些野菜汤分给人们吃。
村中的那些能走动的老弱妇孺全都来帮忙,牡孤白欣慰不已。
忙碌了五六天,村中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再感染瘟疫了,一个个人见着依云上城和牡孤白就当菩萨来跪拜,弄得牡孤白有些不好意思。
渐渐地,水清澈了许多,镇上的街道也变得干净,而且人们病好了,也开始将自己破败的房子修葺、打扫,而依云上城带动着村里的劳动力一家一户地去帮忙,很快又将一家家房子都给重新整起来。
这日,牡孤白拿着依云上城换洗下来的衣服到河边清洗,河边上也正好有一些女人洗她们家男人的衣裳。
一个个看到牡孤白,都热情打招呼,“恩人,恩人。”
“叫我……云娘吧!”牡孤白将依云上城的衣裳放在水里搓了搓,开始洗起来。
“云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总感觉你们跟我们不一样。”一个村妇问道。
“我们其实是云游四方的夫妻,走过很多地方,这次偶尔来到这里,看到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什么都无法撒手不管。”牡孤白笑笑,“我们也很感谢大家,是大家给了我们地儿,让我们盖了属于我们的房子。”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很温馨。
“瞧您说的,若不是您和您夫君,我们又岂能活到现在?”另外一名村妇说道。
其他的都点头。
“那,那恩人啊,您和您夫君,是不是又会打算再云游四方?”一名村妇突然问道。
顿时,所有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都看着牡孤白,一个个眼里都写着不舍。
但是,他们都知道要尊重。
牡孤白微微一抿红唇,然后看向正在帮人盖新房子的依云上城,只见他站在原地,只是简单说话,偶尔搭把手帮忙抬木头,但天生的领导力和自身魅力无不影响着所有人。
村里的那些妇女又顺着牡孤白的目光去看依云上城。
“他说走,我就跟他走,这辈子,他去哪里,我都会跟到哪里。”牡孤白盯着依云上城的后背说道。
妇人们听着羡慕不已,又点头。
牡孤白看着依云上城在那抬起袖子擦汗,不禁笑了笑。
依云上城这边。
几个男人盖好了房子之后,暂时坐在一边休息,有男人眼尖看到河边洗衣服的那女人们,便示意,“依云兄弟,你娘子跟咱们娃他娘在一起洗衣裳呢!都瞧着你。”
依云上城不语,转身看过去,正看到牡孤白的眼神,但,牡孤白很快洗他的衣服而不去看他。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那房子。
这里既然雨水多,那更要注意防范雨水,房屋得要做结实,不然,往后有苦来受。
“恩人,兄弟,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会不会离开这里?”一个男人问道。
依云上城皱了皱眉,他记起牡孤白曾经说过,和他走过山川大河之后,走遍天涯海角之后,想找一个平静的地方住下来,和他过普通人的生活。
他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也许与现如今这村子里的人生活差不多,也许会有差别。
但是,牡孤白喜欢这里吗?牡孤白愿意留在这里吗?
“看我娘子,我听娘子的,她走,我便跟着她走,她留,我便留下陪她。”依云上城微笑开口,看向正认真给他洗衣服的牡孤白。
“原来如此!”几个男人听着乐了,纷纷点头。那不就得了,让他们孩子他娘去游说牡孤白,牡孤白就留下了,这活菩萨也留下,那他们世代生活的这里就有保障了啊!
夜晚用膳的时候,牡孤白和依云上城在屋里吃着简单的野菜和面条,两个人很默契,时不时抬头看对方,又时不时低头继续吃。
“你有话与我说?”依云上城率先开口,将碗放下。
牡孤白看着他,点了点头,“今天,村里的那些人问我,有没有打算留在这里。上城,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说到这里,牡孤白脸上泛红,但又赶紧捧起碗来做喝汤的样子,以掩盖自己的羞涩。
依云上城心情好极了,那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喜欢这里吗?”
牡孤白听着他问这样的话,放下手中的碗筷,对着他认真点了点头。
“那就留下吧!”依云上城笑了笑,“我打算在上游修一座水坝,如此,能控制洪水,也能浇灌田野。”
“嗯!”牡孤白猛点头,他真是好人!
看着牡孤白脸上那绽放的美丽笑容,依云上城只感觉万分满足。
当晚,少不了一顿抱抱亲亲。
渐渐地,这原本荒凉、横尸遍野的地方变成一片绿色田野,人人自足而快乐,偶尔来往买卖又开心。
牡孤白跟村里的妇人开始养蚕织布,学习给依云上城做衣袍,依云上城偶尔帮人看病,偶尔帮人盖房子,偶尔又跟着村里的人去捕鱼狩猎。
但无论做什么,都不热衷要人东西,态度非常平淡,又带着几分懒散,什么都不在乎,可谁都愿意直接将他应得的银两、鱼、肉送到他和牡孤白的家里。
偶尔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依云上城要么跟在牡孤白的身后去侍弄瓜果蔬菜,要么在河边钓鱼一整天。
不在牡孤白身边,他一整天都不会说上一句话,别人叫他也只是简单回答应一两声,或者直接做了事情就走。只有跟在牡孤白身边的时候,总是说个不停。
“孤白,你今天穿得真好看。”
“孤白,菜长得真好。”
“孤白,你手指真好看,比昨天又好看了几分。”
“孤白,你好美,美到我心底去了——”不对,他没心,即使那什么复心丸也估计是假的,“美到我脑子里去了。”
“孤白,想你了。坐在河边我就开始想,总算回来见到你了。”
“……”
牡孤白已经对他无时无刻的情话免疫了,有时候嫌他叨叨烦了,便会赶着他去钓鱼去帮别人做事。
但,只要他站在自己身边,听到他不停这样叨叨,她的心却感觉安定。
这是他呢,这个家伙,别人都以为他不会说话,其实是他只想跟自己说话罢了。
这个男人,这个依云上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