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增端量着牡孤白，然后又看向依云上城，脑子里想着这两人看上去男才女貌，虽然女子是中性打扮，但也年轻貌美，他可不曾记得有跟这样的年轻男女打过交道。只是听这口音，似不太像是清丽王朝的人，这可是要好好仔细观察一番才行。
“哦，那，那先进屋里吧！老朽家中虽然简陋，但，茶水还是可以奉上几杯的，希望小姐公子莫要嫌弃。”李增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牡孤白点头，看向依云上城打了一个眼色。
依云上城负手而立，微微点头，跟在牡孤白的身后。
李增的夫人李氏看着有客人到，忙上前来倒茶，“贵客，贵客，请坐。”而周遭倒是不见有其他丫鬟婆子。
“多谢。”牡孤白点头，等李增上座之后，才坐下来。
李增见牡孤白客气而且有礼节，心中多了几分赞许，抬眸看牡孤白身旁站着的依云上城的时候，见依云上城没有坐下，不禁再请，“公子，请坐。”
“无妨，我喜欢站在小白的身旁。”依云上城道，眸色看向牡孤白。
“让你坐就坐。”牡孤白小声道。
“那我坐。”依云上城坐下。
李氏见着他们，转了眸子上前倒茶，使个眼色又让李希雨端上点心。
一番客气之后，李氏和李希雨都退下，但她们两人自然是在外面贴耳小心偷听。
“独孤小姐，你说与老朽相识，但，实不相瞒，也得罪了，老朽不曾记得与小姐相识，小姐是否认错人了？”李增道。
“李大人在八年前可是尚大官人，谁不认识？我乃是将军府的家生子，只是念及当年小姐待我之恩，所以回来故里而已。”牡孤白眸色微冷。
李增惊了惊，“什么？将，将军府？”
依云上城见他们两人谈事，微微思忖了一下，他起身走了出去。
牡孤白和李增抬头看他背影，但他并不曾停下，而是走到了外面，他紫眸深沉地扫向那偷听的李氏和李希雨，“夫人和小姐在那里干甚？若是想听，问问小白不就得了？”
“这，这……”李氏和李希雨两人被人发现，惊愕无比，冷汗冒出。
李增跑出来，看着李氏和李希雨，喝道，“你们都给我下去！不许偷听一个字！”
“老爷，这……”李氏皱紧了眉头。
李希雨也是希冀地看着他，“爹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雨儿留下来，为爹爹分忧吧！”
在很久之前，她记得爹爹是尚这样的大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辞了官，然后到了这穷乡僻野来。虽然也没什么，她也不想要多富贵的生活，但，这不明不白的真的让心里难受！
“爹爹，雨儿已经长大了，家中没有能够与爹爹分担大事的哥哥，那就让雨儿一同为爹爹承担！”
“唉！”李增听着长叹了一声，他转身看向堂中坐着的牡孤白，心中却不是滋味。
“八年了，事儿已经过去八年了。”李增转头再次看向李氏和李希雨，“爹是行将就木之人，生死已经交由上天，但，唯有愿望就是夫人和雨儿能好好活下去。”
“雨儿，夫人，下去吧！”李增始终不肯将李氏和李希雨拉下水，挥着袖子让她们下去。
李希雨看着依云上城，然后又看向牡孤白，她微微咬牙，心想，早知道就不带这两个人回府了。
“其实也无需这番情形，弄得我好像是来索命一般，呵呵！”牡孤白这会儿起身，走到李增的面前，她看了李增一眼，然后又看向李氏和李希雨，“我答应你们，我会保护李大人周全。”
李氏听着心中石头落下，她看着李增，还是顺从了李增的意思，拉着李希雨下去了。
李增转身看向牡孤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再次落座之后，牡孤白也开门见山，“其实今日而来，只是了解一些事情。今日有杀手追杀李小姐，追杀者何人？为何追杀她？”
李增听着沉默了半晌，他抬头看向牡孤白，道，“独孤小姐真的是当年将军府的家生子？伺候五小姐的丫鬟？”
“嗯。”牡孤白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当年小姐被杀一事。”李增声音慢慢低沉，“当年老朽虽然为尚，但王他可是不是我等能进谏的，当日之事，老朽也是无能为力，而今，也得了报应。还望独孤小姐高台贵手。”
“至于刺杀雨儿的事儿，老朽心中已经知晓。”李增思忖，“我等明日即会搬离这里。”
“继续逃？”牡孤白问道，“当日你替将军府求情，我很感谢。”
“无需多谢，今日你们救了小女，这情义也清了。”李增拱手。
“但你以为你能带着她们远走高飞？然后躲过追杀吗？”牡孤白问道，“杀你们的，恐怕是那个男人吧？”
“斩草除根是他向来的做法，小姐也是趁早离开这里为好。故里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命。”李增道。
“那我敢保证，你们无法逃离所谓的命，因为，你这命，是将军府给你的。你当年求情算是抵了你的命，但，今日你女儿的命是我救的，你们始终欠着我一条命。”牡孤白起身往外面走去，“今日你不坦白，那就只能带进棺材里了！”
“这，这？”李增惊恐地看着牡孤白，“你，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牡孤白眸色清冷，“不用等我出手，自然有人会要你们的命。”
“啊！”就在这时候，突然庭院中传来一声尖叫。
李增惊得面色惨白，当即就冲出去大喊，“夫人，雨儿！”
依云上城看着牡孤白，牡孤白脸色与平常无异，她看了一眼依云上城，“去保他们性命吧！”
“嗯。”依云上城微微点头，身形已经飞出去，掠过上空，迅速消失。
李增看到那疾去的身影，惊得停在原地，“这，这……”
“这会儿，你欠的命，更多。”牡孤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李增的身后，她轻轻地拍了拍李增的肩膀，李增惊得浑身一颤。
他回头，看着牡孤白，“独孤小姐……”
等到他们两人赶到庭院的时候，看到李希雨正扶着被砍伤了手臂的李氏，李希雨脸上也有着血，腿上受了伤，她和李氏两人脸上皆是惊恐的泪水，而依云上城则是站在庭院中央，一身紫衣，身形颀长，衣服上毫无半点污迹。
地上，却是倒下的一具具黑衣杀手尸体。
李增当即三魂不见了六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这……这要我怎么办啊，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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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孤白冷眼看着李增，“怎么办？一切还是看李大人您呢！”
李希雨和夫人马氏听到了李增的声音，回头看李增，然后也赶紧到李增的身旁，“老爷！”
“哎！”李增长叹一声，看着李希雨和夫人马氏，然后又看向牡孤白和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眸色看向牡孤白，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到了那些尸体面前，往他们身上摸了摸。
抬眸看牡孤白，他道，“没有什么表明身份的东西。”
“处理了吧！”牡孤白淡淡说道。
“老朽知道那些人是谁，唉！”李增这会儿再次叹了一声，他轻轻推开李希雨和马氏，然后到牡孤白的面前，“独孤姑娘想要老朽配合什么？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吧！”
牡孤白轻声笑，“好说。”她侧目看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点了点头，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打开，从那跳出一条小虫，小虫立即钻到了其中一具尸体上，三两下就将那尸体啃食干净。
“啊！”李希雨和马氏两人看着吓得魂飞魄散，竟然还有这样的虫子会吃尸体！
李增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他盯着依云上城，知道他身份不凡、身手也不凡，恐怕还是要乖乖配合为好。
他看向马氏，“带雨儿下去。”
“是。”马氏赶紧带着李希雨离开。
李希雨离开的时候，她拽着马氏的袖子，再次偷偷地看向依云上城，这个男人，杀人不眨眼，而且，用那虫子也不眨眼的，真的有些恐怖了。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牡孤白和李增重新回到了屋里，而依云上城想着踏进去的时候，牡孤白却道，“上城，你就在院子外候着吧，我问他几件事就好。”
“我想听。”他回绝。
“听话。”牡孤白说着微微一笑。
依云上城听着她带着柔情的那一句“听话”，还有她脸上的笑容，他微愣，“孤白……”
而趁着这片刻，牡孤白将门给关上了。
依云上城上前一步，想着伸手推开门，但，还是停了下来。她似还是不曾信任他。
他微微低头，已经与她一同经历过这么多生死，她还是没有信任他是么？
依云上城。
他微微垂首，走到了台阶上，然后坐了下来。
“公子，请用茶。”不知何时，就在依云上城静坐之时，突然面现一个身影。
他抬眸看向来来人，见得的正是李希雨。
李希雨那温柔的眼神，以及娇弱的神色看着他，“公子。”
“不必了。”依云上城轻声道，“若是无事，小姐请回吧！”
“公子和独孤小姐真的是夫妻么？”李希雨问道，她非但没有离开，而且还坐在依云上城的身旁，然后将茶水放在他们的中间。
依云上城沉默不语，他转头看了一下屋里，不知道牡孤白和李增在说什么？牡孤白可想好了如何入宫，如何靠近赫舍天裕的方法？
她真的有办法吗？
又或者，真的让他制造大把的黑尸血尸，然后攻入宫中，杀掉赫舍天裕完事？
“公子？”李希雨再次呼喊了一声，笑着看他。
依云上城回神，看向她，“嗯，我与娘子两人相亲相爱，只是她羞怯，不承认罢了！”
李希雨惊愕了一下，她还以为依云上城的沉默是说他和那个独孤小姐不是夫妻，只是假扮的，谁知道他真的说是，只是独孤小姐不承认。
“我很爱她，爱到……我无法想象的深。”若是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不，即使是当着牡孤白的面，他也可能难以启齿这样的情话。
但今天，他却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就像他内心里极为焦躁，极为渴望别人、乃至于全世界都知道他对牡孤白的心意——尽管这个女人可能不在乎。
李希雨着实是有些惊愕的，她没想到依云上城竟然会这么直接，她尴尬了半晌，才说道，“真，真是好令人羡慕。”
“呵呵！”依云上城冷笑，他起身，不再言语。
“公子喝杯茶吧？”李希雨倒是锲而不舍，端起盘子上的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多谢公子方才救命之恩。”
依云上城侧眸看了她一眼，“无需多谢，救你——并非我本意，乃是我娘子之命令。”
说出这话之后，依云上城怔愣了下。我娘子？娘子？真好听。嗯，往后改口叫娘子。
他笑了。
李希雨惊了惊，看着他那笑容，“公子……”
她见依云上城沉浸在那笑容当中，微微咬牙，然后往依云上城脚下就一跪，“公子救了雨儿一命，雨儿愿意伴随公子左右，不，伴随公子和独孤夫人左右，为妾，为奴婢，雨儿也愿意。”
依云上城眸色微沉，他转身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女子。
“跟着我身边的除了娘子，就是死人或是虫子，你若是愿意死，我可以考虑让你成为我药瓶中的一物。”
他说罢，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瓶子，“这里，乃是死人之血炼成的药丸，若你愿意，你也可以这其中一粒。”
“啊？”李希雨听着惊愕，脸色也变得惨白。
“又在吓唬别人了么？”不知何时，门打开，牡孤白走了出来。
依云上城轻声笑，收了手中的药瓶，上前，“如何？”
“我们进都城，过两天，都城会因为大雪而庆贺，到时候，我们进城里热闹热闹吧！”牡孤白笑道。
依云上城愣了下，就这样？
“那，那老朽就不多强留二位了。”李增说着拱手，道。
依云上城皱紧了浓眉，他们两个在里面说了这么久的话，就得出这样的结果？
他看向牡孤白，想着开口，牡孤白却是打断了他的话，“你想问什么，我知道，待会儿跟你说。”
依云上城点头。
“天色已晚，独孤小姐和公子就留在府上小住吧！”李增再次说道，“来人，请客人到厢房。”
“那就有劳了。”牡孤白说着走向庭院，有约摸年纪四五十的男人从庭院那边走过来，“请。”
“刘叔。”李希雨喊了一声。
“哎，小姐。”刘叔应了一声，领着牡孤白和依云上城离开。
依云上城临走的时候，经过李希雨的身前，李希雨眼神也是一直盯着他。
“刚刚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低沉声音说道，声音带着几分阴森。
李希雨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恐惧涌上心头，他说的那瓶子里都是死人之血炼成的药丸……
“雨儿。”李增看向李希雨，朝着她摆了摆手，“过来。”
“爹爹。”李希雨赶紧走到李增的身旁，“爹爹。”
……
牡孤白和依云上城进了屋里之后，依云上城立即关上了房门，然后看着牡孤白，“将事情一一说来。”那语气透露着几分霸道，以及不容抗拒。
“你真心急。”牡孤白嗤笑一声，她坐在桌旁，伸手要给自己倒茶，依云上城走过来，左手拿了杯子放在她面前，右手抢过她手中的茶壶，然后给她倒茶。
“不是心急，而是在意你。”他倒茶之后，放下。
牡孤白抬眸看他，“追杀他们的是新任尚袁成业派来的人。本来这个李增是个德高望重的人，深得赫舍天裕信任。但是，因为当年林将军府叛变，李增力荐调查。但林大将军府叛变证据确凿，兵马都围住了都城，因此，文武百官要求诛杀林氏九族。”
“当时严冬，赫舍天裕跪在清丽先王的宫殿前请求饶恕嫁给他的林小姐，清丽先王感念赫舍天裕深爱林……”
“林什么？那小姐姓名为何？”依云上城突然打断了牡孤白的话，看着她。
牡孤白捏着茶杯的手指突然一捏紧，但随即眼神一敛，继续道，“呵，赫舍天裕得到了全天下人的怜爱，认为林家小姐不配得到他的盛宠。事实上，她也没有得到什么恩宠，不多久便身染恶疾死了。林家至此九族泯灭。”
“李增为此而辞官离开，而后来，因为清丽先王没有子嗣，再加上赫舍天裕乃是旁系皇脉，因此赫舍天裕成为了新帝。”
牡孤白言语轻松地说完这个故事，她淡淡笑了笑，“李增因此辞官回家，一方面也是因为怕林将军府的事情牵扯到他，另外一方面，他劝谏过赫舍天裕，所以也是怕赫舍天裕痛下杀手吧！”
“但最近，清丽王不知为何，派遣大臣来宣旨，要求李增官复原职，惹来现任尚袁成业追追杀。”
“还有，李小姐她……即将入宫为妃，赫舍天裕在一个月后开始选妃。袁成业也刚好有女儿参选上，因此袁成业才会痛下杀手除掉李家吧！”牡孤白说道。
她看着依云上城，忽而一笑，“怎么样，这故事如何？”
“你为何想杀赫舍天裕？”依云上城抬眸看她，“是因为你是林家人？”
牡孤白那笑容僵硬在脸上，她看着他，小半晌，道，“嗯，林家的家生子。我小时候伺候过林小姐。”
“林小姐，闺名为何？”他再次问道。
“林……”牡孤白声音略微低沉。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独孤小姐，公子，晚膳来了。”
“用膳吧！”牡孤白起身，然后转身去开门。
依云上城看着她的背影，思绪一沉，她分明在说林家事情的时候，拳头紧握，神色虽然平静，心底却是愤怒无比。
刘叔将饭菜都端了进来，然后又退了下去。
牡孤白和依云上城两人坐在一起用膳，他吃了几口之后，抬眸看她，“孤白，那个林小姐，是什么名字？”
“啪”一声，牡孤白将筷子摔在了桌上，她抬眸看他，“怎么？心疼那个林小姐？”
“你心疼的话，我就心疼，你不心疼，我也不心疼。”他道。
牡孤白白了他一眼，重新拾起筷子然后夹菜吃。
再次放下筷子的时候，她低声道，“林……舞觞。”
依云上城惊愕，林舞觞，纪芸菀，这名字多么相似！
“林舞觞。”牡孤白抬眸看他，“这就是她的名字，我杀赫舍天裕，那是因为小姐要我杀掉他！”
依云上城看出她眼里的杀意，他点了点头，“嗯。”
牡孤白眸中的杀意慢慢沉了下来，“身染重疾而死？呵呵，笑话，他骗得了天下人，但，无法骗得了我！棋子没用了，就弃掉，呵呵！罢了，也挺符合他那个人的做法！”
“但，这一切都要付出代价！”牡孤白咬牙，气愤不已。
没想到，她的手背突然被依云上城的手覆在上面。
她抬眸看他。
“嗯。”他轻声道，深邃的紫瞳盯着她，“用我这般利剑。”
牡孤白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起身，“早些休息吧！”
“慢着。”依云上城突然喊道，他也起身，盯着她的背影，“孤白，那你与李增说话之后，接下来怎么做？李小姐入宫为妃？李增可还会重新上任为尚？”
“这些是他们决定的事情，不是我决定的事情。”牡孤白背对着依云上城，想了想，还是侧身看他，“我都不知道，所以不用问我。”
她说罢，走入了内室。
依云上城看着她的背影，总感觉有着几分不对劲，他们真的没有说什么其他做法之类的？如果赫舍天裕真的是要那个李增在此为上，难不成他认为能够一直躲下去？恐怕最安全的就是应该到都城做上，才可以保全他们家吧！
再者，难道他们不认为那个李希雨只有入宫为妃才可以撑起李家，让李家不被欺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