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指使你们?牡初川吗?!”牡孤白喝道,朴刀往黑衣人一指。
但没想到那黑衣人瞬间翻了白眼,口中流出黑血,倒地而亡!
牡孤白和依云上城忙上前看,原来黑衣人自行早在牙缝中塞了毒囊,若是被抓住即咬破毒囊中毒身亡。
“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待下去了,我们走。”依云上城要牵上她的手,牡孤白已经蹲下身,伸手要往那中毒身亡的黑衣人身上摸——看看有没有什么物件。
但依云上城速度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来就可以了。”其实既然这黑衣人都牙缝里塞了毒囊,说明不想让人知道身份和背后指使的人,那自然身上也不会有什么物件才是。牡孤白这样聪明的人、又久经沙场被封为牡丹将军,她不会不知道。
那唯一解释,就是想着避开他依云上城刚刚的牵手行为而已。
依云上城看向她脸色,她已经缩回了她的手,站得笔直又孤傲,她按着朴刀刀柄看向周围,神色有着几分凝重,“我们走吧!”
见她如此,依云上城更肯定了她是婉拒他,他作势往黑衣人衣服上轻摸了几下,起身,“没有发现什么。走。”
牡孤白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前走去。
两人一同往城门那走去,一路无话,依云上城也没有牵她的手。
到了城门那,见城门紧闭,周围戒备森严,带刀守卫来回踱步盯着城里的人,也有几个士兵拿着牡孤白和依云上城的画像一遍遍问过往的百姓。
“我们出不了城。”牡孤白柳眉紧蹙,而且,这里逗留的时间太长了。
“不是说明日十五可以出城祭祀?我们等多一日,无妨。”
“恐怕不会这么顺利。”牡孤白摇头,她看向时辰,轻摇头,“走,晚上我们闯出去!”
依云上城嘴角一笑,“也好。”
牡孤白转头看向他,来回打量他脸上、身上的衣服,又看回自己,“还是乔装一下为好。”
她带着依云上城到了城中的小溪边,洗了手,然后往溪边掏了一点泥,她转头看站在溪边的他,“将泥抹在脸上。”
依云上城看着蹲在溪水边的她,净手自然,动作优美,每一个角度看着她都那么舒服,令他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隐隐约约,仿佛看到纪芸菀那张脸,蹲在小溪边,掬水而戏。
“依云上城!”牡孤白喝了一声,将手中的淤泥直接甩向依云上城。他在看什么!叫半天都不应!
依云上城回神,赶紧躲开那淤泥,走到她身旁,然后也蹲下看她,“我不舍得你脸上染上半分淤泥,另外想别的法子吧?”
牡孤白抿了下红唇,摇头,“我会往我脸上画点东西,而你,我觉得淤泥比较适合你——而不是我。”
“……”依云上城语塞了下,但随即摇头,“那你也帮我画就是,随便你画什么,但泥……就算了吧!”他也爱惜他的脸好么?太丑了她见着恶心怎么办?
牡孤白嘀咕,“真是的……男人不是泥土做的么,抹泥比抹脂粉好多了。”抹脂粉他就不怕变得娘们?还是他喜欢?
也罢!
依云上城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惊愕当中将她的手放在水里泡着,然后他轻轻地帮她洗手,“肤白似玉,玲珑五指,玉手纤纤,那些淤泥怎敢沾染?”
牡孤白更是怔愕,一时间竟然忘了挣脱,她失神地看着自己的两手被他细细用清水洗得干净,眼睛看直了一般慢慢转头看他,“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头也没抬,只是虔诚地将她的手往溪水中洗干净,然后捂在手掌心看着,“越看越好看。”
“变态!”牡孤白回过神来,赶紧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只差给他一巴掌。
之前在牡大将军府的时候,有一次听得几个丫鬟聚在一起说话,听得他们说,有些男人有着什么特殊癖好,比如尤其钟爱女人的腿,或者钟爱手,或者钟爱看脸,甚至女人的脚指、胸什么的,变态又古怪!
面前这男人,抓着她的手往溪水里洗,又捧着看、不住赞美,这情形铁定是什么癖好!
想到这里,牡孤白又瞪了依云上城一眼,退到一边站着去了,剩下依云上城蹲在溪水边纳闷。
他洗了洗自己的手,算了杀了那个什么人,牡孤白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他起身看着她,“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胭脂铺。”牡孤白说着提着朴刀就往前走。
“停下。”依云上城赶紧跑到牡孤白身旁,牡孤白看向他,脚步不曾停下,“怎么?”
“你一个女孩家,拿着朴刀……这会被人起疑的,毕竟一个正常人家的闺女或者夫人,理应挽着夫君的臂弯。”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手臂,意思非常明显:挽着我手臂,我拿刀。
牡孤白瞪着他,“你就是说我不是正常人家的?”
“没这意思。”他摇头,伸手要拿她的朴刀,谁知道她力道可大着呢,不松手而且死盯着他。
依云上城脸上有着几分尴尬。
“敢动歪心思,我就直接剁了你!”牡孤白警告了一番,才将手中的朴刀递给他,然后挽上他的手臂。这个男人得要好好训教一番,不然会对她得寸进尺!
依云上城哪里有她想那么多,见她将朴刀递过来,直接左手提了,再见她挽上他手臂的时候,依云上城已经笑得跟傻子没什么区别。
牡孤白看着他那笑容,嘴角抽了抽,抬手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
顿时依云上城脸色铁青,脸上严峻地盯着她。
“笑?继续给我笑?嗯?”牡孤白瞪着他。
“笑不出。”依云上城平静回答,挽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去,目视前方,带着几分机械式语气,“胭脂铺在哪里?我们去逛。”
牡孤白见他那脸色,想笑又笑不出,这个男人真是的!
她指着前方,“前面往左拐。”
两人很快来到了最近的胭脂铺,牡孤白怕依云上城惹事,又怕暴露,所以快速挑了一些胭脂水粉之后就要走,但见依云上城正盯着一款胭脂水粉入神。
这男人,看上去高大还算威武,有时候还很冷酷嗜血,但没想到是个娘炮?
“要这个,孤白抹上一定很好看。”他指着那胭脂水粉。
“好滴嘞!”店掌柜的赶紧将胭脂水粉取出给他,“五两银子。”
依云上城拿着那胭脂水粉来看,转身就对牡孤白笑,“娘子,这水粉可喜欢?”
“额……还好吧!”叫娘子叫得这么上口?
牡孤白抿了下红唇,原来是给她挑的。
“那送给你,我们走。”依云上城将胭脂水粉往自己的怀中一塞,牵着她的手就离开。
“喂!喂!没给银子,五两银子啊!”店掌柜的见他们要离开,立即大喊。
依云上城眸色一眯,一回头森严的眼神直接射向那店掌柜,店掌柜看着他那眼神,惊得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别!你又胡来了?!”牡孤白惊了忙拽着依云上城的手,她赶紧从怀中取出银子,不够五两!
“将胭脂还给别人。”牡孤白看着他说道,“不够银子买。”
依云上城眸色沉了下来,他将怀中的胭脂水粉取出,但盯着总想起刚刚牡孤白那话,“还好吧”,她喜欢呢!怎么可以还回去?
“赊着。”依云上城退一步,将胭脂水粉再次塞进自己的怀中,“我们走。”
“……”牡孤白发现跟他没道理可讲,因为讲不通,他不听。
掌柜的看着他们,又怯又不甘心,“我的胭脂啊……”
“这是三两,你三两卖给我们吧!实在没银子了,抱歉。”牡孤白将最后的三两银子放到台面。
依云上城黑头黑脸,一言不发就盯着店掌柜。
店掌柜哪里敢上前?被依云上城那恐怖的眼神给吓着了,“不,不要了。”他猛摇手,“赊账,赊账,不要了,不要了!”
牡孤白微愣,看向依云上城,依云上城却将那三两银子一摸放到牡孤白的手中,“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她无话可说,带着他赶紧走。
因为街道上有很多官兵,牡孤白不敢再逛也不敢再找什么客栈,拉着依云上城回到了溪水边。
已经不想跟他讨论任何事情,毕竟他都有他的歪理。
牡孤白拉着他,“坐下!给你脸上画点东西。”
依云上城面上有着几分难堪,但还是坐在石头上,微微仰头看她,但见她美丽容颜,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牡孤白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他,这方看他那脸和眼睛,竟然感觉他双眼无辜有神地盯着他,深紫墨色的好看的眸,这是神之子么?普天之下只有这样一双独特的眸。
“闭上眼睛!”牡孤白收敛了心神,语气变得强硬。
他乖乖听话。
牡孤白动手将红妆描在他脸上,这个男人……当真很俊,但是她现在要将他变丑,变得连她都不认得。
依云上城近距离呼吸着带着她芳香的空气,沁人心脾,这味道跟纪芸菀一样,让他感觉很熟悉很宽心,也很舒心。
牡孤白是纪芸菀,也不完全是纪芸菀。
牡孤白给他画好了之后,收了笔看他,见他一脸宁静,很是享受的样子,牡孤白不禁皱了柳眉,“喂。”
依云上城忙睁开眼睛看她,“画好了?”
“嗯。”她点头,“自己往溪水边看看。”
“不看,怕丑。”他倒是拒绝。
“臭美!”牡孤白嘀咕一声,自己给自己开始画。
“要不,我给你画?”依云上城倒是看她给自己动手,倒是问道。
“你会?”她有些惊讶。
“当然。”他自信满满。
“嘶……你是女人么?连妆也会画?”
“我为你而来,我为你而学会一切,我等你一日与我举案齐眉,红妆裹衣。早起而描眉,晚寝而解衣。”
“……”牡孤白脸上一红。
最近这男人兴许是发情期?说起情话来总是一波又一波的。
“我说的可是实话。”若非脸上被画得太丑,牡孤白可以看到他脸色非常认真。
“别说了。”牡孤白嘴角嘀咕,什么举案齐眉,早起描眉,晚寝解衣!都是骗人的!
牡孤白自己给自己弄,不理会他。
依云上城只好坐在她的面前,像只狗一样盯着她,一动不动。
牡孤白别过脸去。
他又跑到她面前再坐下再看她,又是一动不动。
她没辙了,不管他。
“真好看。”他见她收了笔,笑着赞许。待有朝一日,他会为她描眉,他会做到的!
牡孤白不理会他,收拾好胭脂水粉之后,刚要起身,谁知道面前是他递过来的一盒胭脂。
是他强制从店掌柜那里“赊账买来”的胭脂。
“给你,你说还好看的。”他笑着看她。
“往后不许这样了。”牡孤白将胭脂接过,就要收好的时候,他又说,“抹上给我看看。”
牡孤白蹙眉想拒绝,但抬眸见他希冀的眼神,终是将胭脂打开,然后拿着胭脂往自己的唇边靠近,她微微张口,轻抿了一下那胭脂。
依云上城看直了,只感觉自己见得的是仙女在抿胭脂。
牡孤白脸上飘过几分红晕,不肯再当着他的面抿第二口,而赶紧将胭脂收了起来。
依云上城看着她那稍纵而逝的娇羞,不禁嘴角一笑。
“笑什么!”牡孤白瞪了他一眼,起身和他一同往城门那边走,“还有半个时辰太阳落山,待到午夜,我们即可动身出城。”
“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盯着她的时辰过得太快了,他都还没回过神,牡孤白就已经轻推他手,“起了,子时到了。”
真是服了他,让他休息也不休息,而她当然不管他闭目休息——没想到他就在这城隍庙里他盯着她一动不动。
魔怔了这人。
“嗯。”依云上城收回自己的目光,起身。
两人飞快地朝着西城门那走去。
子时一过,即是月中十五,月入乌云,黑灯瞎火,这气氛有着几分怪异,但也是出城的好机会。
牡孤白拉着依云上城躲在茶棚后,看着那城墙,城墙很高,即使有着顶级的轻功,也必须城墙中有个落脚的点借力,才能够施展轻功飞到城墙上。
即使到了子时,两边城墙口依然有着重兵把守,城门也如是,看来守城将军很是谨慎,不知这是否是牡初川的意思?
“若是我将城墙约摸中间位置扔把刀,你可以踩刀跃到城墙上?”牡孤白拉着依云上城问道。
“可以。”
牡孤白立即找来了绳子,往他腰间就系上,“那你跃上去之后,你拉我一把。”
依云上城看着系在自己腰间的绳子,“好。”
两人见着巡视官兵离开了一下之后,牡孤白立即要将自己朴刀往城墙上掷去的时候,依云上城拦住,“等下,我来。”他进了茶棚,拿了一把菜刀就出来。
“菜刀?”
“我怎可踩你心爱的朴刀?”依云上城拿着菜刀,牵着她的手到了城墙下。
仰头看着城墙上,依云上城眸色一沉,右手将菜刀直接掷向城墙,牡孤白还担心他掷不好,更何况那是一把菜刀?
谁知道那把菜刀在大约城墙中间位置,不偏不倚地插入砖缝里。
牡孤白暗暗称,她看向依云上城,依云上城扯了扯他腰间的绳索,抬眸看她,“我这就去了。”
“嗯。”她信他。
依云上城看了左右,确认她在这里安全之后,脚下一点,以菜刀为目标,腾跃而上。
他踩刀而上,再次一跃到了城墙上。
牡孤白看着他的身手,不禁赞叹不已。
“上来!”依云上城朝着她小声喊了一句,牡孤白扯了一下留在手中的绳子,他也拉紧了。
牡孤白扯着绳子,以城墙为地面,快速往城墙上跑。
月光这时候从乌云中爬出,光投射在他们的身上。
依云上城看着她矫健的身姿,嘴角微笑。
“什么人!”冷不防的,城墙上有人一喝。
依云上城顿时左手掷出在溪水边摸的沙粒,顿时,那几个士兵倒地而亡。
“快一些,被人发现了!”依云上城朝着走城墙的牡孤白喊道。
牡孤白心中一惊,更加快速上城墙。
依云上城紧盯着左右,扯着绳子,也助力让牡孤白飞快上这城墙。
但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在月色下,依云上城看到一支羽箭直接射向牡孤白!
“孤白!”他喊了一声,扯着绳子直接将牡孤白拖起来。
“额——”牡孤白的手被勒得好疼,但那羽箭“嗖”的一声从她耳边射过!
牡孤白抬眸看向射箭的地方,射箭的——是他?!
可恶,为什么要这样阻拦他们!之前依云上城就已经放过牡初川一马,现在他还是不肯放过她牡孤白和依云上城吗?
而且,牡初川竟然将羽箭射向牡孤白!
他到底没有将她当成妹妹!
牡孤白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一直以来自己都将牡初川作为大哥看待,什么事情都是为他为牡大将军府着想,但没想到牡初川不仅不辨是非,而且还越来越过分,现在对她箭矢相向!
依云上城也注意到有人要加害牡孤白,他一手拽着那绳子,“孤白快上来!”
他大喊着,另外一手已经摸出好些的砂砾,直接掷向那射箭的方向。但牡初川身在高处,而且以柱子隐藏着,又是背光处,依云上城纵有更好的视力和内力也是无法投掷中牡初川。
牡初川见依云上城,心中想起之前所受的侮辱,他愤恨咬牙,拉满了弓箭,朝着依云上城一射——“嗖——”
牡孤白惊愕,看着那件羽箭大喊,“躲开!”
可是依云上城没有躲开,他的右手一挥衣袖,卷起那就快要射中自己面门的羽箭,再次一卷,一股雄厚的内力助了那羽箭一臂之力——羽箭竟然朝着牡初川那边飞过去!
“可恶!”牡初川愤恨骂了一声,躲过那羽箭,而再次搭弓箭想着要继续射杀依云上城的时候,依云上城竟然已经拉着牡孤白上了城墙,而且依云上城就扶着牡孤白了!
“孤白?怎么样?手勒疼你了?”依云上城捧着她那纤纤玉手,问道。
“先不要说这些。”牡孤白拉着他的手就往别处逃命,“快走!”
很多将士围上来,全都拿着刀剑,来势汹汹,叫嚣着,“杀!”
牡孤白见此,提着朴刀斩杀那些前来阻挡的人,而依云上城挣脱她的手,挡在她面前,眉头皱都没皱,挥着衣袖就连杀数人。
只是渐渐地,牡孤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依云上城杀戮太深,喊他几次快走,可他竟然都只是挡在牡孤白的面前杀人,并没有应牡孤白一声!
“依云上城!”牡孤白内心慌了一下。
杀戮太多就会忘记什么叫做残忍,而只记得那撕裂肉体、弑杀人命的快感了!
不,自己不要这样的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牡孤白上前,杀了要攻击依云上城后背的士兵,然后拉住了依云上城的手,“我们走!”
“不走,杀光他们。”他只淡淡说了一声,并且挣脱了牡孤白的手。
牡孤白惊愕地看着他,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深紫墨色的手中持着一把不知哪里抢来的长剑,手起剑落,血溅三尺人头落地,就那么干脆又残忍。
他就像是之前他对牡孤白所说的:孤白,让我成为你的杀人工具。
杀人工具吗?
就是这样?
不!
“依云上城,不要再杀了!”牡孤白大声一喊,拿着朴刀杀了要攻击依云上城后背的士兵之后,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依云上城。
那一刻,依云上城整个人怔愕了,呆愣了,石化了!
没有人抱过他,也没有人如此着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身形恍惚了一下,收住了自己的刀,他有些木然地低头看紧扣住自己腰间的手,心房的位置一抽,脑子里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冲击一般。
牡孤白抬头看他,“依云上城!别再杀了,我们走!”
她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他那双瞳。
他笑了,他竟然笑了!
在这充满血腥味,充满杀戮和残忍的地方——笑了!
他是恶魔,绝对是恶魔!
但,他也是天使,他是对着她笑的……
牡孤白心情复杂,但是她知道他的心智现在回来了,他还是那个依云上城而不是什么杀人魔王。
她牵着他的手往城墙的另外一边跑去,边跑边问,“还可以跳下城墙吗?”
“嗯。”他回答的声音很轻很淡,但,牡孤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