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谢大娘。”
琉璃被冻得青白的一张小脸，在喝下周莲姑倒来的热水后，总算是缓了过来。
“这位姑娘怎么不喝，被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不等慕流筝说话，琉璃已经抢着把她面前冒着热气的水碗递到她嘴边。
“我这姐姐反应有些迟钝，大娘别介意。”
······反应迟钝？
慕流筝眸色一沉，却见琉璃拼命向她使眼色。
在打探出周莲姑为何能以凡人之躯在青螺镇待下去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慕流筝读懂了琉璃的意思，捧着水碗没再说话了，只是隐晦地把这个贫穷的小家看了个遍。
进入范家的只有琉璃和慕流筝两个，其余人都跟着沧麟手中的天玑盘，去了指向玄霜蛟所在的位置。
在范家的烟囱冒出团团热气之时，天玑盘也慢悠悠地运转起来，指向玄霜蛟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和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截然相反的方位。
“这村妇家中定有古怪，我愿以身犯险前去调查一番！”
琉璃嘴上说的义正严辞，其实根本就是看透了周莲姑只是个凡人，对她无甚威胁。
聊聊天套套话，这任务不就能圆满完成了嘛。
至于打架流血的事，还是叫沧麟那个装货去吧。
沧麟感受到琉璃不屑的目光，回望过去她又重新换上了一个大义凛然的表情。
不知道还以为一个村妇要比一个四阶妖兽危险得多呢。
沧麟闭了闭眼，“二师姐和戚师妹都是女子，去打探消息不会叫人起疑心，其余人，随我一同去收缴玄霜蛟。”
“我······”
琉璃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慕流筝想要反驳的嘴，一直到那些人走干净后才松开。
“戚师妹方才为何要拦我。”
慕流筝的眼中泛着凉意，他们此行是为了除掉那玄霜蛟，还此间百姓一个安宁。
沧麟自说自话把她留下，难道不是故意将她撇开，好一个人独领风骚？
这些把戏还是在李衔青和南宫璇拜入乾元宗前沧麟常使的，不过慕流筝也从来不叫他如意就是了。
沧麟给她使绊子，她就挖一个更大的坑回敬。
宗门里的弟子都以为他二人不合，却不明白能遇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有多不容易。
在两人“友好切磋”几百个来回后，谁也没讨着好，俱都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二师姐同那套铜锤磨合得可真好，耍起来真是虎虎生威。”
沧麟揉了揉背，那处挨了慕流筝好几锤，都不消查看就知道肯定泛着青紫。
慕流筝捏了捏小腿，沧麟的火舌鞭甩得也是出神入化，现在她被抽中的那处还感觉得到炙热。
“二师姐，今日咱们就切磋到这儿吧。”沧麟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对慕流筝比了个休战的手势。
彼时沧麟的个头还没慕流筝高呢，但那张日后俊美无铸的脸已初露锋芒。
慕流筝看了又看，还是没弄明白那些女弟子是如何私下里将沧麟排到乾元宗颜榜第二呢。
莫不是这臭小子塞了钱？
沧麟挠了挠头，生怕慕流筝是没同他打够，还想再来一场。
他咧开嘴，露出个暗含讨好意味的笑。
“山下新开了一家酒肆，不知二师姐可愿赏脸？”
或许是方才那一架打伤了她的脑袋，慕流筝盯着那张背着光的笑脸有些头晕。
可能是没吃饭就同沧麟打了一架，饿的吧······
她没好气地拍开沧麟朝她伸出的手，龇牙咧嘴地自己爬起来。
“你请客。”
“自然是我请。”
沧麟急急忙忙跟上前头的慕流筝，路过的弟子们看着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都不由地侧目而视。
直到看清沧麟侧脸的淤青，还有慕流筝破损的衣角，才恍然大悟地收回视线。
这是没打够，要换个地方继续切磋。
这就是乾元宗弟子对沧麟和慕流筝关系的刻板印象，原先是他们误解了，直到后来——
南宫璇进了乾元宗，她比自己娇弱，比自己会讨人喜欢。
慕流筝从未有一刻嫉恨过南宫璇，但她没想到······
“二师姐，你看这根簪子漂不漂亮？”
南宫璇举了根完全看不出样式的木簪子给慕流筝看。
慕流筝扫了一眼，只说送礼的那人糟蹋了这块难得的血檀木。
南宫璇不满地嘟嘴，“二师姐也太不近人情了，这可是沧麟师兄刻了好久才完成的呢！”
······沧麟？
慕流筝怔怔地看着南宫璇手里的簪子，虽谈不上什么手艺，但每一处都被打磨得圆润细致，足见雕刻人的用心。
意识到什么之后，慕流筝甚至没法儿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南宫璇错愕地看着她，“二师姐，你的表情怎么这么严肃，是生气了吗？”
生气？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沧麟只是她的师弟，要做什么事，把亲手刻的簪子送给什么人，同她有什么关系？
但自那以后，她就对沧麟视而不见了，也单方面地取消了每月一次同沧麟的切磋。
慕流筝不是个蠢人，她清楚自己心口的火是因何而烧。
但恰恰就是因为她清楚，她才不能再与沧麟有过度的接触。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妒妇，人人唾弃的插足者。
慕流筝唯一能庆幸的，就是自己从未将这些少女心思宣之于口。
只要她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她曾心仪过一个人。
小师妹很好，沧麟也很好，他们若是能修成正果，她也会真心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慕流筝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逐渐探查到南宫璇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小师妹这么擅长讨人欢心的人，却每每都爱在自己面前说些不适宜的话。
慕流筝望着远山蹙着眉，她觉得，南宫璇好像把她当成了一个敌人，一个必须要摁死的敌人。
所以她在自己面前极尽炫耀宗门众人对她的好，还会莫名其妙给旁人营造出一种她被慕流筝欺负了的假象。
这些天宗门的弟子看她的视都有些不大对，慕流筝也懒得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分辩，但她唯独受不了——
“二师姐，小师妹年纪小，做事鲁莽，若是她有哪里惹到你了，我代她······”
“你代她？你有什么资格代她？”
慕流筝冷着脸，抬头看向对面已长成的沧麟。
当年众弟子把沧麟排在颜榜第二还真不是这厮塞了钱。
丰神俊朗，气宇不凡。
如此英俊的一张脸，却对慕流筝阴沉了下去。
“二师姐，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
连他也这么说，当年的事除了慕流筝，就只有当事人沧麟知道了。
她从来没有不喜欢沧麟过，哪怕知道他对小师妹的心意之后。
但人心是瞬息万变的，上一秒慕流筝还会为沧麟替南宫璇说话而心痛。
这一秒，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对沧麟吐出那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