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十月清晨，薄雾笼罩着卡塞尔学院，cc1000次列车的支线车厢打开，但只有两位乘客。
“哈～”
林离不免打了个哈欠，昨晚熬的有些晚了，大早上有些遭不住。
他靠在窗边的座位上，旅行袋横放在膝头。
绘梨衣安静地坐在窗边，黑色洛丽塔裙摆下露出包裹着白色长袜的小腿，双眸望着被雾气锁住的远山，手中捏着那只小黄鸭。
呼啸间，列车穿过了一片枫树林，林离拉开旅行袋检查材料。
村雨和村正的残刃被防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那把混血君主所持有的冰霜双刃则用特殊材质的皮革分隔开。
“嗯？”
他的手指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掏出来一看是那段暗金色的脊椎骨。
“怎么把这玩意带过来了......”林离皱着眉头，指腹摩挲着骨节表面不规则的凸起。
骨头的断面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看起来倒像是什么魔道宗门的法器，他摇摇头，“算了，带了就带了吧。”
绘梨衣的视线从窗外移过来，在本子上快速写着：「那个，很漂亮。」
她把本子举到林离面前，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这....漂亮但危险。”林离对绘梨衣眨眨眼，把骨头塞回袋子里，“待会离熔炉远点。”
……
很快，列车在山间小站停下，晨雾渐渐散去。
零号训练场的灰色建筑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林离轻车熟路地带着绘梨衣穿过一道道安全门，刷卡进入主训练区。
“EVA，关闭本区域所有监测设备。”林离对着空荡荡的走廊说道，“哦，还有所有温度检测设备也关掉。”
“权限确认。”
天花板的扬声器里传来EVA机械的声音，“提醒，该区域高温警报系统已离线，请注意火灾风险。”
言灵训练室足有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墙壁是特制的耐高温合金，地面上刻着复杂的导流槽。
林离把旅行袋放在中央的金属平台上，开始检查通风系统。
“这里比外面安全。”他对绘梨衣解释道，“上次练习言灵差点把后山的树林点着，副校长骂了我半个月。”
绘梨衣点点头，乖巧地坐在墙边的长凳上，她的小皮鞋碰不到地面，悬在空中轻轻晃着。
……
林离正在准备工具间，一声金属门滑开的声响打破了训练室的寂静。
“哎——”
芬格尔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见鬼！”他弯腰撑着膝盖大喘气，“师弟你知道从宿舍区跑到这里有多远吗？”
林离头也不抬：“你迟到了一十七分钟。”
芬格尔直起身子，刚想辩解，突然注意到墙边的绘梨衣。他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这位是？”
他结结巴巴地问，手里的帆布包“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厨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上杉绘梨衣。”林离简短地介绍，“别盯着看，不礼貌。”
芬格尔赶紧收回视线，手忙脚乱地捡起散落的厨具。
那套所谓的炼金厨具看起来确实像凶器，雕花铜锅的边缘锋利如刀，铸铁煎铲的柄上刻满龙文，最夸张的是一把剔骨刀，刀刃上泛着渗人的绿光。
林离检查着铜锅的底部，眉头越皱越紧：“你拿它煎什么了？锅底都结晶化了。”
“就...普通的牛排...”芬格尔心虚地移开视线，“可能火候大了点...”
林离叹了口气，随手把铜锅重重放在工作台上：“开始干活。”
“什么？”
芬格尔挠着头，一脸困惑地看着那堆炼金厨具：“不是，师弟你要这些锅碗瓢盆干啥？总不会是要在这里开火做饭吧？”
林离没说话，只是朝旁边努了努嘴。
芬格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金属平台上已经摆好了坩埚、锻造锤、淬火槽等一系列冶炼工具。
“等等......”芬格尔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要……”
“我滴师兄啊。”
林离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猜我为什么要喊你来呢？青铜御座抡大锤应该是一把好手吧？”
芬格尔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抗议，严重抗议！我是新闻部的！不是铁匠铺的！”
他擦着额头的汗，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你这是压榨劳动力！我要去校工会投诉！”
林离耸耸肩：“投诉可以，先把锤子拿起来再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芬格尔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几轮口水仗，都不甘示弱。
但芬格尔忽然话题一转：“师弟啊，听证会就差几天了，你还有闲心思搞这个？”
“楚子航入院、装备部爆炸、校董会弹劾......现在全校都在讨论这事儿，守夜人论坛上甚至开了赌盘，赌你们三个会不会被开除。”
“那盘儿是你开的吧！”林离嗤笑一声：“还有什么听证会？让他们等着。”
他拿起村雨的断刃，指尖轻轻抚过刀身的裂痕，“我想干这事很久了，只是现在才凑齐材料。”
芬格尔叹了口气，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你们现在可是要被审判的‘三巨头’啊！”
他夸张地摊开手，“楚子航那个杀胚，就是历史上布鲁诺那个倒霉蛋，坚持真理，然后被烧死了。这下好了，先驱变先烈了！”
“那我呢？”林离挑眉问。
“你啊。”芬格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路师弟就是哥白尼和伽利略，一个提出理论，一个完善证据。”
“至于加图索家？哼，就是那个反对日心说的罗马教廷！”
林离被逗笑了，他随口说：“那副校长岂不是成了偷偷支持哥白尼的红衣主教？”
“没错！”芬格尔一拍大腿，“而我就是那个乌尔班八世教宗....”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一股寒意从另一边生出...
两人这才注意到，绘梨衣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小手紧紧攥着裙摆，一双黄金瞳亮了起来。
她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小本子上已经写满了字，但因为写得太急，字迹有些凌乱：「审判？危险？要帮忙吗？」
林离和芬格尔面面相觑。
“呃....”芬格尔尴尬地挠头，“这个审判不是那个审判....”
林离放下断刀，手忙脚乱地解释：“只是学校里的一个会议，不会有人受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没人能审判我。”
绘梨衣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最后才慢慢坐回长凳上，但手里的橡皮鸭被捏得咯吱作响。
见气氛有些凝重，芬格尔赶紧转移话题：“咳咳，所以....真要让我抡大锤？”
“其实，你的那把青铜长刀也要回炉重造，我昨晚用了用手感太差了。”
林离点着头，然后又指了指旅行袋，“这次的材料....应该足够升级三把武器。”
芬格尔眼睛一亮，他搓着手凑过来，“真的？能加点炫光特效吗？比如挥刀的时候带点火星什么的......”
“这个...应该可以。”林离露出狡黠的笑，“但前提是...铁匠的大锤得抡得好哇，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好好好，我干！”芬格尔一把抓起锻造锤，摆出悲壮的姿态，“为了酷炫的新刀，我芬格尔今天就是当一回铁匠又如何！”
林离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像话。”
两人说着说着走向锻造台。
芬格尔注意到绘梨衣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举起小本子交流。
他疑惑地瞥了眼林离，在看到对方微微摇头的暗示后，立刻明白了什么，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啊，那个....小师妹要不要坐到那边去？待会儿这里会有点热....”
绘梨衣没动作，只是对着林离轻轻点了点头。
林离冲她笑笑，然后转身走向锻造台。
他小心地从旅行袋中取出两把御神刀的残刃，楚子航的村雨和楚天骄的村正。两截断刀在灯光下依旧锋利，刀身上的稻妻纹清晰可见。
“喂喂，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芬格尔兴致勃勃地蹲在旅行袋前翻找，突然“哇”地叫了一声，手里高高举起一根狰狞的暗金色脊椎骨，“师弟！这玩意儿是哪来的？！”
那根脊椎骨约莫小臂长短，骨节分明，表面布满细密的鳞状纹路。
最骇人的是断面处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芒。
芬格尔的手指刚碰到骨面就触电般缩了回来：“见鬼！这东西是活的吗？怎么摸一下感觉手指发麻？”
“墨西哥湾的战利品。”林离头也不抬，正用软布擦拭着村雨的刀身，“从那个混血君主身上取下来的，龙血生物材料嘛，或许有点特殊呢？”
“混、混血君主？”芬格尔眨眨眼，“副校长的尼伯龙根计划？”
“呃，差不多，不过是一个隐秘组织的家伙，被我做掉了。”林离解释道。
“噢。”
芬格尔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脊椎骨，像拎着一条毒蛇似的，“不过师弟你确定要把这鬼东西熔进刀里？我怎么感觉它在盯着我看……”
林离终于抬起头，伸手接过脊椎骨。
说来奇怪，那根骨头在他手中没有一点感觉，林离眨了眨眼，难道是自己皮太厚了？
“龙类材料的活性都很强，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丢进去试试呗。”
芬格尔做了个夸张的投降手势：“行吧行吧，你是专家。”
他转身又去翻找，然后袋底摸出两把泛着寒气的短刃，“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咦？这是……”
“冰霜双刃，也是上次任务的战利品。”
林离接过其中一把，刀身摸起来冰冰凉凉的，“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融了它，这东西可是活灵武....”
他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绘梨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短刃。
冰晶折射出的蓝光映在她脸上，让那双黄金瞳显得格外明亮，她轻轻伸出手指，在距离刀刃寸许的地方停住，似乎不太敢触碰。
“小师妹喜欢吗？”芬格尔见状，献宝似的将手中那把短刃平举起来，“要不要摸摸看？保证比那根吓人的骨头安全多...”
绘梨衣摇摇头，但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
她在本子上写道：「很漂亮，像是冰淇淋。」
字迹比之前工整了许多。
芬格尔得意地冲林离挤挤眼：“看来我的审美比某些人强多了。”
他故意做了个夸张的展示动作，却不小心让刀刃划到了自己的袖子。
破洞立刻顺着布料蔓延，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收起短刃，“见鬼！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锋利！”
绘梨衣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虽然还是没有出声，但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放松了许多。
林离将一切尽收眼底，无声地笑了笑。
他走到锻造台中央，深吸一口气，黄金瞳在阴影中骤然点亮。
随着瞳孔中燃起的金色火焰，整个训练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只有应急照明还亮着暗红色的微光。
“EVA，启动区域内全部锻造设备。”林离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室里回荡。
“设备启动中。”电子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高温防护系统已离线，请操作人员注意安全。”
下一秒，周围的炼金设备一台接一台地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通风系统开始运转，合金墙壁上的散热槽依次亮起蓝光。
“要开始了。”林离低声说道。
天地为炉领域默默释放，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站在林离身侧的芬格尔突然眯起眼睛，狐疑地环顾四周：“师弟...你这是...怎么感觉像站在火山口边上？”
林离眨眨眼，“当然是我的言灵啊。”
“什么？！”芬格尔张了张嘴，又好像很快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