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为师向你保证，为师此生除你之外便不会再收任何徒弟”，寒川来到他面前，微微低头，温声解释道：“你且记住，为师永远不会不要你，我与他……”
随着凉薄的唇瓣一启一合，寒儒心中的凉意逐渐消失，他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眸，眼里漾着惊讶的碎光，就连自己的唇瓣何时张开了他都不知晓。
直到话音落下，他还处在震惊内缓缓回不过神来，寒川又补充了一句：“为师在你身上寄予了厚望，希望你能早日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嗯！”没想到寒川是这样看待自己，也没想到他将自己看得如此重要，寒儒忽然热血沸腾了起来，他重重的应了一声，仰起头信誓旦旦的说道：“师尊放心吧，弟子定然不负所托，一定不让师尊失望！”
除夕晚宴准时开始，当寒川与寒儒赶来时，沈钰已经和他那群小徒打成一片了，寒儒来到沈钰面前，这次他脸上再没愠色，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他将准备好的贺礼递给了沈钰，说道：“白公子，新年快乐。”
“多谢”，这次轮到沈钰愣愣的，他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得实在是太快了，沈钰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有些耐不住喜悦的脸，把礼收了下来，愣愣地回道：“新年快乐。”
寒邵立马扬起一个笑脸，对寒儒说道：“新年快乐呀，千寻师兄。”
“嗯！新年快乐”，寒儒赶紧做出回应，笑脸相迎道：“诸位师哥师弟们新年快乐！”
不知道寒川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哄好的，但他也不想管了，总之日后离寒川远点便是了。
寒儒走后寒川便来到沈钰面前，两件红衣在人群中格外耀眼，众人纷纷起身对寒川行了个礼，而他也一如既往的充耳不闻，只定定的看着沈钰，问道：“为何坐这？”
瞥见寒儒已经坐在了隔壁较为空旷的那一桌，而那桌正对着前方搭起的台子，视野开阔，位置极好，想来应该是寒川刻意安排的。
但沈钰不想凑这个热闹，去看寒儒争风吃醋，于是便解释道：“我跟他们坐一块挺好的，你就不必管我了。”
寒川挑了挑眉：“………”
“是啊宗主”，寒邵这个大逆徒配合着说道：“弟子们也想跟师尊坐一块。”
“难得除夕，难得与师尊相逢”，寒辰见状也赶紧说道：“今日要不就让师尊与弟子们同坐一桌吧，宗主。”
“起来”，寒川硬拉着沈钰把他拽了起来，说道：“跟我走。”
不觉得那是酸劲，但看着寒川为了寒儒与自己，在那左右逢源的模样，他只感觉到无比膈应，忍不住在心里暗戳戳地，往寒川身上画上一笔厚重的墨彩，尤其是被他这么一拉，沈钰只觉得心里更不痛快了。
“可别”，沈钰赶忙把胳膊抽了回来，不经意扫视了寒儒一眼，嘟囔道：“待会儿你那小徒生气了，可不好哄。”
“呵”，极轻极轻一声笑，紧跟着梨花香的气味忽然变浓，视野里的丝丝墨发忽然被放大。寒川俯下身子，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他不生气了，如今我是该来哄你了么？”
“你！？我！”炽热的温度落在耳畔，意味深长的话语撩拨人心，沈钰莫名其妙蹭一下红了脸，蓦地睁大了了双眸，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寒川，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反驳。
“今日也是我与你们师尊相逢的第一个除夕”，在宽袖的遮掩下，寒川硬拉上了沈钰的手，对着众人解释道：“今年就先不割爱了，来年再说。”
随后不等众人反应，两抹红色便从面前消失，沈钰被摁着坐到了寒儒身边，他心中当即感到一阵膈应，紧跟着寒川便挨着自己坐了下来，而寒儒则沏了杯茶水，一副讨好的模样，将茶盏推到他面前，笑吟吟地说道：“白公子请用茶。”
沈钰：“………”
不知道这对师徒俩在搞什么，可如今他算是被他们夹杂软禁在了中间，左右也走不开了，沈钰便只能老老实实接受。
山河月影的晚宴也是设在了一片空地上，只是人数众多，远远望过去乌泱泱一片，甚至看不到头，很是震撼，而无尘之境这边因为人数太少，反倒看上去有些凄凉。
开场白只有寒峰一人致辞，虽然看上去孤零零的，但听那些小家伙说，往年除夕晚宴寒川一般是不会出现的，所以今日已经算是难得。
哪家除夕晚宴都大差不差，基本都是致辞，表演，用膳喝酒，不过比起无师之巅，这边的晚宴表演倒是文雅许多，众人说笑的声音也斯文儒雅。
也不知是不是沈钰把他们带坏了，这么多人中，就无尘之境这边最为热闹，尤其是寒邵那边，吵闹得简直就跟闹市似的。
看着这群欢快雀跃的孩子们，沈钰感觉恍如隔世，岁月催人老，愧我浮尘庸碌。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从前在无师之巅时的日子，与沈骏总是会出岔子的表演，三言两语就会吵起来的对骂。
两人为了比谁吃到的铜板多，而硬往嘴里塞饺子的狼狈模样，他想起沈承运一成不变的开场白，还有瑜箐柔和宠溺的笑。
“师尊，师尊！”隔壁的寒邵忽然起身向他疯狂摆手，沈钰赶紧回过神来正了正神色，嘴角勾起一抹笑，回应道：“怎么了？”
“弟子与寒辰准备了表演”，紧跟着寒辰也站了起来，两张青葱纯粹的笑脸看着自己，满面红光的说道：“师尊可要看好了！”
“好”，沈钰笑得格外灿烂，眼眸眯成了月牙，他宠溺的应了一声，配合着说道：“为师定然目不转睛，在底下为你们喝彩！”
随着山河月影的两位门生表演完毕，台底立马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掌声，他们在掌声的簇拥下下了台，而寒辰与寒邵便紧跟着登上了台。
这两个小家伙表演的是剑术对弈，别看平日里总是淘气贪玩，但无尘之境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攻伐之道世家。能留在无尘之境的不止是耐力强，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刀剑亮出之时，两人都一扫先前的嬉皮笑脸，神色在那一瞬变得冷峻起来，眸光也变得锐利。
台下的人不约而同都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两位后起之秀的对弈，寒邵执剑在手，唰地一下亮开招式，眼神一狠，眸光随着剑招精神抖擞的舞了起来。
两剑相交，两个水墨灰色的身影在月色下混在一起，剑光霍霍，矫若游龙。沈钰看得入神，这对于再也无法动武的他无疑是此生再也触及不到的梦，是永远的渴望。两人打到激动之时，他也会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跟着紧张起来。
剑招千变万化，光影一明一灭，两人剑锋交缠，带着一道道破风之声，剑光如烈焰般燃烧。整个武台都沐浴在了冷冽银白的光芒之中，奔腾汹涌，气势磅礴。
让人心神激荡，震撼人心，剑指所到之处，银光翻滚，如梦如幻，两人都在恢宏的剑光之中毫无保留的发挥出自身全部的实力。无论胜负，都在众人的眼中，留下了一场精妙绝伦的视觉盛宴。
随着剑锋最后一次相碰，两人的速度与力量都慢慢弱了下来，他们齐齐后退了一步，挽了个剑花将佩剑收起，最后面向众人，躬身致谢，至此脸上的笑才渐渐回归。
“好！”沈钰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热泪盈眶，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沈钰早已彻底融入到了师傅这个身份中，看着自家徒儿如此耀眼，他是真为他们感到高兴。
见他如此激动，山河月影那边的人不禁纷纷回过头来，看着这个陌生的红色身影，没人能理解他的心情，只觉得他非常古怪，忍不住交头接耳，暗暗腹诽。
但寒川不准他们议论沈钰，他直接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直接将沈钰笼罩在阴影之下，淡漠的眼神轻轻扫视了周围一圈，众人当即浑然一颤，赶紧当做无事发生，纷纷回过头去。
寒邵跟寒辰一边对着沈钰嬉皮笑脸，一边活蹦乱跳的下了台，两人回来时干脆就来到了沈钰面前，兴奋地邀功道：“师尊，弟子们适才的表现如何，没有给你丢脸吧？”
“你们简直太让人惊喜了”，沈钰对他们竖起大拇指，忍不住夸赞道：“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也是宗主教育有方”，沈钰不想让他们走了，干脆给他们拿了副新的碗筷，还帮他们把酒杯斟满，两人顺势端起酒杯对着寒川说道：“宗主新年快乐。”
“孺子可教”，寒川也端起茶盏，对着他们面无表情的说道：“平日也是你们勤奋努力。”
一桌人碰了碰杯，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随着下一个节目表演开始，沈钰侧首看向寒儒，问道：“不知二公子的亲传弟子，今日可有无准备表演啊？”
沈钰说这话可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坐在自己身侧，所以便想问问。但听见他说“亲传”二字时，寒川却有些忍俊不禁。
“饺子元宵来咯！”膳堂的厨子们将煮好的饺子与元宵一盘盘端了上来，还不忘吆喝道：“二宗主亲自下厨包的，诸位都尝尝……新年快乐！”
包饺子元宵这些小家伙都参与了其中，见厨子来了，他们便试图在从中找出自己所包的那些，顺带还会讨论一下哪些是沈钰包的，哪些是寒川包的。
不得不说他们的眼神还挺好，眼看着自己跟沈钰包的被他们一个一个指认出来，寒川看得也有些入迷。
“近期傀儡邪祟猖狂”，寒儒侧身给上菜的厨子腾出位置，等菜上桌后他才回道：“我与师尊日日都在外忙活，可没有空准备……”
“千寻”，寒川这才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立马掀起眼帘打断了他，提醒道：“吃饭。”
闻言沈钰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微变，说起来他这段时日确实是很忙，成日早出晚归的。可昨日进城逛，他明明说的是有空啊，甚至还陪着自己逛了一整日……
就在这时，脑海里一闪而过几个模糊的画面。
“每日你都起这么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夜没睡。”
困倦上涌，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搁在肩上，凉薄的体温，静止的心跳……
“吃饭”，寒川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到了沈钰面前，温声道：“待会儿凉了。”
没必要啊……
沈钰忽然觉得身旁之人给他的温度，比这碗饺子还要烫，不记得已经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了，尤其是在上辈子生命结束倒数的那段时日里。
其实如果没有寒川这一鲜明的对比，他还真没感觉那时的自己如此凄凉，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看淡了生死，看淡了一切，可如今他却莫名的感受到一阵委屈，一阵悲哀。
“怎么了？”寒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且看饺子升起的热气太浓，以为他是嫌烫，于是他便使了点法术让饺子降温，随后提醒道：“好了，不烫了，快吃。”
鼻子更酸了，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眼眶有些发烫，宽袖中的手也不自觉的攥紧，指尖深深的陷进了掌心。
原来事事有回应，被人在意，被人疼爱竟会是这般滋味。
而寒川也发现了异常，但两人周围都是人，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他便在桌案下伸手探进了沈钰的宽袖中，他这才发觉沈钰紧握着拳头的手在隐隐发抖。
怎么办？
好像快要绷不住了，好像快要暴露情绪了。
“哇！”对面的寒邵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喊声，众人的目光一时间纷纷被他吸引过去，紧跟着就看到他因为太烫而不断在变化的口型，伴随着“嘶哈嘶哈”的声音，他忍不住称赞道：“太！太……嘶，太好知了！”
“噗……”寒儒忍不住笑出了声，提醒道：“我说师兄，你就不能等等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