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科和方工一直没松口,看上去像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和申总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总之,饭是请了,酒也喝了,好歹这报告总是能出得快一点的。
本来是抱着这想法,申总掌控着饭局的节奏,没再提公事,大家也都配合着闲聊,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我面带微笑,依次给每位领导斟满酒杯。王科和方工对我还算客气,没有过多为难。
当我走到齐主任面前时,他突然伸手捏住我的手腕,笑着说道:“哈哈,看看这小姑娘,上回我想跟她喝杯酒,她居然还不乐意呢。今天啊,看在王科和方工的面子上,总算是给我这个面子了。看来啊,还是管环保的比质检的说话更管用些哦。”
听到这话,我不禁有些尴尬,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这时,申总赶忙出来打圆场,说道:“诶~齐主任,您可别这么说呀。要不是有您在前面为我们保驾护航,就算咱们的产品再好,恐怕也很难顺利送到消费者手中啊。您说是吧?而且您看咱们这药械厂,原材料从越南进,加工全放在广西,这也是我考虑再三决定的,一方面广西的确给了高新科技产业一定的优惠政策,但更主要的是我也想把这份税切切实实纳在广西省。你们别看我五大三粗的,其实我名字叫申爱国。所以说啊,两位领导……”
申总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亮给两位领导看,接着说道:“两位领导啊,你们可得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做企业的难处啊!我们是真心希望能尽快把这款高新技术产品推向市场,打响品牌。所以,这一次我就拉下老脸请求领导高抬贵手。”
我见状,赶紧附和道:“是啊,齐主任,您可能不知道,现在村里老是有人在我们厂区门口堵着门呢,我们自己员工进出都得避着。”
“他们手里有家伙,我害怕……可是申总又说,都是老乡,不让打电话报警抓人。”我故意做了个害怕的表情,抱了抱胳膊,用力地碰了一下齐主任。
齐主任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他显然听出了我们话里有些“严厉”的意思。表情为难了一下,这时候申总又说:“报警就难看了。村里人性子直,那天闯了我们的无菌车间,一车间的材料都报废了。
齐主任见整件事再也搪塞不过,一反常态没再调戏我,而是站起身表情有些严肃地端起酒杯,对着一桌的人,一口闷了下去。
这杯酒下肚后,齐主任似乎下定决心似的,对王科长说道:“王科啊,申总说的确实有道理。这报告要是出不来,厂子就不敢贸然投入生产,可每天的水电、用工成本却不能不消耗啊。他一个外地人,心里着急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完,齐主任转头看向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本来我在上海总部工作,这次申总特意把我叫到分公司来,说是这几天的饭局非常重要,关系到我们企业的生死存亡呢。”
“几位领导辛苦了。我也给大家表个态。”我忙给自己杯子里斟上酒,向两位管环保的领导亮了一下杯子一口喝干了,用行动表态。
“哎呀,这话说的。”王科的语气终于不再那么生硬,稍微松动了一些,他说道:“哪里到生死的地步啊。说得咱跟这阎王殿似的。”听到他这么说,我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些,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和委屈。
我轻轻地拉了一下王科的衣角,有些无奈地说:“可是咱们听说,要是没通过环保检查,就得罚款和禁产三个月呢。”说着,我还故意挤出了几滴眼泪,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顺手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
然后,我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偷偷瞄了一眼方工。只见他朝我看了两眼,似乎有些怜悯地说:“你没事吧。怎么还哭上了。我让团队快点出报告还不成嘛。”
就在这时,申总突然耳朵一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方工说的这句话中的关键信息。他立刻拎起酒壶,快步走到方工身旁,满脸笑容地拍着方工的肩膀说:“方工程师,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你看看这小妮子,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可怜一样,这会儿都好多了。方工啊,你可真是有大情怀的人,简直就是救人于水火之中啊!”
方工木讷地摆摆手,看着王科,谨慎地说:“是王科体恤企业家的心情,我可不行,咱们部门上下都是王科说了算。”
我又走到王科身旁,摇了摇王科的肩膀,说:“王科,那你说行不行。”
王科看看我,又看看齐主任,无奈地笑笑,总算给了句明确的话:“不会停产的,没有的事。”
“好好好。太感谢了。”申总抱着手向几位拱了拱手,又是一轮酒敬下来,一瞬间把自己都快喝高了,坐下来的时候都有些晃悠。
要的就是这句话,接下来喝酒就松弛多了,申总高兴地说,“来来来,大家伙吃菜,吃菜。”
斟完酒,回到申总身旁坐下,他拉了拉我的手,用大家都能听到音量说了句:“脸红了?喝多了吧。你呀,一喝多就撒酒疯。又哭又笑的,让人领导看了笑话。”
我也演上了,对申总抛了个媚眼。
曾经未经世事的我,到如今从头到尾都蜕变的我,当中可能就是隔着一个申总。
最后临走时,我要到了方工的联系方式。总体来说,酒局的结果还算圆满。
送完了领导,申总卸下防备,才露出一丝疲态,说了一句:“不容易。”
我很想问问他说的是什么不容易,他没说什么,对我说:“你先去叫车,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脸有点红,我担心他会不会喝吐了。但想了想,还是没跟上去。
我在门口叫好了车子,等了很久申总都没下来,最后只得和司机打了声招呼:“麻烦你再等等,我上楼去看看。”
回到包厢,发现申总撑着额头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了。
“申总——”我唤了一声,他这才像睡醒似的,回看了我一眼,迷迷瞪瞪地说,“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我费劲地搀起他,说:“您这哪是睡着了,您是喝醉了。”
申总对我喷了一下酒气,笑着说:“你这小丫头,我喝醉了,你欺负我是吧。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
这么一看,又觉得他是没醉,说话也没大舌头,但是的确是多了。现在神经一放松下来,酒劲整个往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