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宁那边,下了火车,感觉又回到了夏天,气温还是二十八九度的样子,上海的秋天倒是已经转凉了。
法务小倪接过我手里的包,说:“司葭,过来一路上辛苦了吧?”
“还行。不累。”其实要比起前几日的低能量状态,今天倒是神采奕奕,元气满满。
这恋爱啊真是把双刃剑,爱情的滋润既能让人斗志满满,可另一方面,恋爱受挫的时候,又特别容易摧残人的斗志。我想女人之所以做事业做不过男人,恐怕也是大脑结构不大一样,一不小心就被爱情所羁绊,影响了拔刀的速度。
上了车,我问小倪:“这几天都和林律师联系过了吧?”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来南宁的事,林浩应该也知道了吧”。
但小倪没品出这层意思来,他以为我问工作呢,立刻接了一句:“是啊。办理证照方面都还挺顺利的,和员工签订的用工合同也都搞定了。”
小倪开着车笑嘻嘻回了个头,“要是这些前期工作都没做好,你说,这项目怎么上马,产线怎么开动呢?是吧?”
听小倪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尴尬了。我只是项目组里的小助理,感觉这么问东问西的也不太礼貌,就跟领导审查工作似的。本来还想问问产线上出了什么问题,这时候倒不好开口了,去厂里的一路上,就和小倪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拉近了些距离。
厂区位于南宁远郊的隆兴县,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与越南的直线距离相对较近。而且,由于它处于南宁市的管辖范围内,申总有着自己独特的行事逻辑。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尽管广西其他地级市可能离越南更近,但在南宁市的辖区内,各方面都更加正规一些。
对于一个外地人来说,申总在办厂时需要考虑到各个方面。特别是在办厂初期,他需要频繁地与各种机关单位打交道,而这些机关单位大多都位于南宁市内。
小倪将车子停好后,迅速夹起公文包,一边为我带路,一边向我介绍着这些情况。就这样,我们一路走到了厂子门口。
此时,门口的保安正在与几个当地人模样的人进行交涉。小倪见状,连忙拉住我,压低声音对我说:“等会儿你一定要紧紧跟着我,别走丢了。”
话音刚落,保安眼明手快将铁门开了道缝隙,小倪快速地拉了我一下,和我两个一前一后挤进门里,开门关门的全部时间不超过五秒。
我俩跟做贼似的溜进了厂区。刚进厂子就听后面有人扯着嗓子喊:“他们两个是谁啊?是不是厂子里的人?我们找他们理论理论。”保安也扯着嗓子喊:“理论个啥呀。人家都是来解决问题的领导。你们别堵在这儿了,田里没有活要干了噻……”
话音未落,小倪像一阵风似的,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脚步如飞,我都快跟不上他的节奏了,感觉自己的走路速度都要被他带飞起来。他一边拉着我快步向前走,一边嘴里不停地催促着:“快走快走!”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充满了疑惑。好不容易走出了一段距离,小倪终于停下了脚步,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我感叹道:“民风彪悍啊!”
我连忙追问:“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倪缓了口气,向我解释道:“村里人不让咱们办厂,说咱们的厂子有污染,怕会影响到他们的甘蔗地。而且他们还说这白糖可是国家保障物资,如果出了问题,得找他们这些承包户问责呢。”
我听了之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反驳道:“咱这也不算是化学工厂吧?能有什么污染呢?咱们生产的医用手套都是用纯天然橡胶做的,和pVc合成胶完全不一样啊!”
小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话是这么说,申总为了这事,烟也发了,酒也请了,可这些人就是油盐不进,根本说不通。在他们眼里,只要是生产加工企业,那就肯定有污染。”
“那环保局的同志来过了吗?”
我想要是能把盖着大红印戳的官方文件贴在厂区门口,这些人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来了。检测报告一直没出来,所以就这么僵着。”小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擦拭着额角的汗水。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今天来看到的还算是好的。上个礼拜,里面工厂车间还在正常搞生产呢,那些人就突然扛着锄头和铁锹闯进来了。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张经理差点就要打 110 报警了,请示了申总才作罢。不过,那些人虽然气势汹汹的,但他们其实对生产流程一窍不通。他们扛着锄头,站在全自动的生产线旁边,看着那些复杂的机器设备,一时间竟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是,他们显然并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
他的语速极快,仿佛生怕别人打断他一般,大概是着急,额头上的汗水擦也擦不尽似的,源源不断地渗出来,纸巾都浸湿了。
“司葭,你绝对无法想象我当时有多害怕!他们居然让我拿出法律顾问的威严来吓唬吓唬他们。可是,当我看到他们身上携带的那些家伙时,我哪里还敢啊!你听我慢慢说……其中有一个带头的,竟然直接闯进了最后一道无菌车间!这可真是要命啊,要知道,无菌车间里一旦带入大量细菌,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正在喷淋除菌、走最后一道包装程序的手套可就全都白费了啊!”
听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产线上出的问题”就是这个问题。
小倪又说:“所以我们才连忙给申总打电话,让他赶快过来。”
“那报警了吗?破坏了产线,捣乱生产,该让那家伙吃吃苦头。”我越听越气,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申总没让报警,那些人看到出了事就这么一哄而散,警察来了抓谁去。再说了,咱厂子要是开在这儿一天,就得跟村里人搞好关系,要是这么把人给抓了,以后怕是不好收场。”
小倪说的这些可都是人情世故,但我听了还是忍不住觉得生气,难怪申总说员工不知道老板的不容易,还真是这样。我气得不行,又做不了什么,也只能暗自攥紧了拳头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