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包厢，申总和胡叔叔简直就是一见如故，尤其是得知申总是我的“衣食父母”，那热情劲就快溢出整个包间了。
胡叔叔大手一挥：“菲菲呀，去，上我车里拿两瓶好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就得喝。”申总一瞅胡叔叔桌上放着的宝马车钥匙，利索地揣过来，“哪能让哥破费啊，今天说好了我做东，我女儿给下的命令。哥，你得给我这个面子。”
这一来二去，就“哥弟”相称了？
我、申敏、胡之菲面面相觑。
申敏对我吐了吐舌头，笑得有些滑稽，她对申总说：“爸，你一会儿是不打算送我去我妈家了吗？”
“诶~这孩子，我这就给小马打个电话。”申总说着就拨过去，号码按了两个数字，又朝胡叔叔看了看，“胡总今天带司机了吗？”
胡叔叔嘿嘿笑着：“不妨事。一会儿叫个代驾。”
申总拨通了，扯着嗓门嚷着：“诶，小马，一会儿你过来一趟，我给你报个地址……对对，把小敏送到宝龙花园。哦，还有你记着，你送过去之后，先把我车停好，再打个车过来……还是到这家饭店，听明白了不……”
我一听这对话的口气，我便觉得做生意的大佬确实和常人不同。
他们天生带着一种“差遣人不带害臊”的气质，不说别的，今天申总亲自来接申敏准是给司机小马放了半天假了。
结果，一个电话过去，小马就得加班加点地候着，申总不仅没觉得半点不妥，甚至有些炫耀的口气。
胡之菲倒没觉得什么，她嘴角噙着半分笑意，看了看我，像是颇有些得意自己的安排。
……
酒过三巡，小马就到了，申敏拿了包准备撤了。
胡之菲拉着我，笑着对两位把臂言欢的“哥弟”说：“爸、申叔叔，我和司葭先送送小敏去。”
说完，胡之菲背上小包，走到胡叔叔身旁，亲昵地靠了靠胡叔叔，说：“爸，你慢点儿喝，我和司葭去去就来。”
说话间，我看胡叔叔朝胡之菲背在后头的手心里藏了什么东西，又对胡之菲挤了挤眼睛。
胡之菲秒懂，快速接过塞口袋里。
申敏挺高兴的，叽叽喳喳地挽着胡之菲走出了包间，胡之菲和申敏交换了个微信，笑着说：“小敏，以后有新品我通知你。”
我忙插了句：“申敏说，上次你们直播间卖的那个散粉特别好。”
“是吧？那是我们直播间的王牌产品。”胡之菲说着，从小包里，直接掏出几个小样儿，塞给申敏，“你先用着，这里头还有个香氛的新品，味道也特别好，桂花味儿的。市面上不常见的。我觉得和你的气质挺搭的。”
申敏被吹捧得咯咯直笑，一口一个“姐姐”，称呼着胡之菲。
我在一旁只感觉自愧不如。
心里直感叹，申敏也不算是性格好的女生，却被胡之菲三两下就哄住了。我这个自诩对“疑难杂症”有一套的老师，还是比不过那种热情又有亲和力的社交达人啊。
……
挥别申敏，目送申总的保时捷走远，胡之菲拉了拉我，“这小姑娘挺不错的，心肠直，就是不会打扮，改天我让她来我工作室玩儿，让化妆老师好好给她改造一下，她绝对对你五体投地的。”
我有些酸地回了一句：“那也应该是对你五体投地吧？”
胡之菲咯咯笑起来：“傻瓜，我要讨好她做什么。我那直播间日均客流十多万，这小姑娘也就是十万分之一。”
“嘚瑟的。”我嘟了嘟嘴。
她又推了推我的胳膊：“我那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的心忽然像被什么击中了，脸刷的一红。
“你看，以后你就给申总打工了，这和给娃做家教不同。以前，申总是你的客户。以后，申总就是你的老板。立场一变，甲方变乙方，你的姿态可不能像以前似的，总挂着清高，知道了不？该说好话的时候，说好话，该拍马屁的时候拍马屁，知道了不？”
我被胡之菲的一番话说得更羞愧了，喃喃道：“我真这么清高？”
胡之菲无奈地笑笑：“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说当代大学生就是脱不下长衫的孔乙己？”
我沉默了，这么说……我在胡之菲眼里也是“一无是处又不肯低头”了？
“司葭。”胡之菲舔了舔嘴唇，有些欲言又止的，“姐，你听我一句。未来，你要是在公司里受了委屈，你就找申总，这没什么丢脸的。他让你进的公司，却让你做行政助理，这职位在公司里是最不起眼的，别的同事少不了挤兑你，你得有心理准备。”
我垂了垂眼眸，轻轻地扇了扇睫毛，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我明白胡之菲的意思，也理解她的苦心，只是有些不能接受：我在胡之菲心里是如此需要呵护？如此脆弱的存在？
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在这个社会里头没有竞争力呢？
我抬起头，对胡之菲挤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了，菲菲。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呀。”胡之菲带着半分嫌弃看了看我，“我们姐妹俩，你跟我说这些。知道你平时不爱跟领导打交道，我这也是顺水推舟，我又没什么损失。你看我爸和申总聊的多高兴。”
说着，她往胡叔叔那辆宝马730的方向走去，我跟上去，见她用车钥匙开了车门，先是从副驾驶储物格里拿了张卡片揣进口袋里，又按下按钮，车子的后备箱弹开了，她绕到后备箱里，拿出两瓶酒。
就着路灯光，照着上面的字，结果选了一瓶五粮液拿上。
我低声道：“他们已经喝了一瓶了。你爸让你拿的？”
“嗯。”胡之菲关上后备箱，瞧着我笑笑，“喝酒得到位，一瓶呢，还差一点儿，两瓶呢，肯定喝不完，但这是诚意，不能不表示。”
“这酒……”我看着她手里提着的酒，“你爸一直备在车里的？”
“是。”胡之菲说，“他们做传统生意的。这都是起码的配置。申叔叔刚才让服务员拿的就是五粮液，那我爸就得随他的习惯。”
“哦……”我真长见识。
“可是茅台不是更好吗？”我看到后备箱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好酒，当然也有茅台，可胡之菲却拿了五粮液。
“迎合得有个度，过了，就是僭越，我真要是拿了瓶茅台上去，这不是明摆着让申总不好意思嘛。而且这看上去，也有了些显摆的意思，无端让人心里不舒服。”胡之菲拿车钥匙关上了车门，“总之啊，这里面门门道道可多了。”
“你都知道啊……”我感叹道。
“从小，我爸就带着我参加各种饭局，我都烦了，就是不想跟他们这一套，但这种场合就是个大染缸，你就是一纯白色，进去兜一圈，出来也是灰的了。我以前挺烦他们的，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这是游戏规则，你要么不玩这游戏，要玩，那就得认。”
“你从来不去想谁订的规矩？”
胡之菲包容地笑笑：“所以，这才是人之所以难受的原因。我爸管那叫自我感太强。”
“自我感太强？”我一脸懵懂，揪着眉头问。
“是。改明儿你坐到那个位置，什么规矩，就是你定了。”胡之菲眼睛骨碌一转，对我笑出来，“这也是我爸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