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在“裴昭”登上皇位后,便嫌皇后碍事。因为在她看来,既然已经寻得了称心如意的郎君,自己合该成为这天下最尊贵、唯一能站在帝王身侧的女人才是。而皇后,无疑挡了她的路。
皇后早已看透她的心思,只是还未来得及准备应对之策,便发生了玉牒案。
这一案来得突然,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二人不得不以雷霆手段震慑朝廷上下,甚至是民间。那事情做得隐秘,应当不会走漏风声……但这是最为致命的破绽,关乎到手中的权力。
在这过程中,还发生了另一个意外。
那“裴昭”。竟也在短短时间里,生出贪念,擅自处理起朝廷政事来。为了彰显能耐,他竟亲自审问某个官员的家眷,好在皇后及时阻止。
这次事件,也令她心中想法发生了变化。
皇贵妃和“裴昭”皆非易与之辈,稍有不慎便会失控。若放任不管,总有一天局面将彻底脱离她的掌控。
但是,要把握权力,又不得不需要“裴昭”这个幌子。
皇后再次想起了那柳语棠。
把柳语棠放走以后,以她的心机,自然要留一些手段用来牵制柳语棠,免得她脱离掌控,也方便皇后随时灭口。所以柳语棠的行踪一直在她把握之中。
她嫁给了陆家的长子,陆墨书,陆墨书在皇后看来本是可用之人,但实在是太过天真、太过懦弱,无法成为她手中一柄锋利的刀。皇后将柳语棠叫来,以陆墨书性命相逼,要求对方为自己进行易容。
性别都不同,如何能彻底改变?但在威逼之下,柳语棠终究交出了法子。皇后虽不能如“裴昭”一般彻底换脸,短时间改容伪装,却已能够做到。
“后来呢?”
“后来本宫自然是经常易容成他的模样……”
“柳语棠。”裴长卿道,“她后来如何了?”
皇后眯起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格外不快的事。
“死了。死前还给本宫留了些麻烦,呵……”
“那陆墨书呢?柳语棠是他的妻子,您竟然不会灭他口,实在令人惊讶。”裴长卿语调几乎平板得没有任何情感。
皇后道:“此人名气太大,文采也有,而且不知情况。杀了有些可惜,姑且留着了。”
裴长卿面无表情,今夜他的笑意格外稀薄,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有了这易容之法,那女人便被压了一头。十年来,你所见的‘裴昭’,大多是我。”
“……”裴长卿想起了自己出发去金陵前的事。“那时候也是您?”
皇后露出笑容,抬起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一切不言自明。
难怪。难怪自己会觉得裴昭和皇后如此相似,还以为是夫妻相——结果是同一个人。
“可惜本宫常年忙于朝政,疏忽了用这个身份对你的关照。你反倒更亲近那个所谓的‘父皇’……你可知,那女人与你那‘父皇’,曾差点要了你的命。”
“……哦?”
“韩崇岳叛变,本宫为了掌握兵权,带着易容亲自去了扬州,疏忽了你。你独自待在宫中,那女人对你下了蛊毒,意图釜底抽薪。若是你死了,有些事情……”她皱起眉,不再多说。
裴长卿明白了。
原主为何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宫城——因为贵妃在皇后离开后,悄悄对其下了蛊毒。原主并没活下去,而是五号穿越进来。
自己在金陵,为何会由沈凡安随行。皇后不希望旧事重演,就让沈凡安随身护卫。
不过要说她真多么关心裴长卿的死活,也称不上。
死了一个裴长卿,她可以抱来第二个孩子,第三个,第四个……大齐皇室的血脉没了,但也就是没了。反正她早已将其屠戮殆尽。
最多对皇后而言,计划受挫,有些麻烦。
只因那样她就无法顺理成章地杀死“裴昭”,再扶裴长卿登基,自己垂帘听政——终究是少了一招后手。
这个女人,杀死青梅竹马、同床共枕的裴昭,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大齐皇室,将权力牢牢握在掌心。
这些事情被她毫不避讳地告诉裴长卿,大概也还是因为那个理由。
如果没有她,裴长卿是无论如何坐不上皇位的。
而且,裴长卿还会被皇贵妃杀死。
这两个女人,一直以来,应该都在进行着某种隐秘的争斗。真正裴昭死亡的事,知情者恐怕寥寥无几。甚至可能只有死去的柳语棠、假裴昭、皇后和贵妃四人。
像是近侍太监元安,或沈凡安等心腹,所见所闻,应是另一个版本的“真相”。元安又是哪方的心腹呢……应该是皇后的。
而皇后与贵妃之间最忌触及的底线,彼此心照不宣——一旦越界,便是两败俱伤。暴露真相,对她们谁都没有好处。
苏夏梦这边,心中也是波澜壮阔。
那密室的存在,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些暗道,还有那个易家……根据时间推算,易家“消失”的时间是在几十年前,恐怕与这些事没有关联。
而自己在密室之中看到的纸……
“等、等等。徐生是你杀死的吗……?”
裴长卿惊讶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盯住皇后。
皇后不耐地皱眉:“本宫怎会如此莽撞。”
不知为何,皇后似乎将徐生认定成了贵妃的人。对他,对贵妃都是一股忌惮的态度。但她似乎的确没有杀死徐生……
苏夏梦咬着嘴唇,头脑中思绪混乱,另一件事浮上脑海。裴长卿要带她离开,被苏夏梦猛地抓住:“如果,如果裴昭真的是先帝血脉,那,李嫣姐姐调查出,易妃和外人私通、生下裴昭,如果裴昭真是先帝血脉的话,她岂不是,白死了……?”
皇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忆,随后便略显轻蔑地道:“不过是个见识短浅的女子罢了。自以为窥得惊天秘密,吓得自缢身亡。”
“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做了什么。一定是这样。她无论如何,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恐惧,就自杀。”苏夏梦每说一句话,都十分艰难,捂着腹部喘息,裴长卿只好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皇后冷冷道:“你觉得本宫杀了她?本宫每日忧心的是朝堂大事,岂有心思分给区区一个后宫卑贱的女子?”
“你不可能不注意她……因为那些密道。她既然能发现密室,就也可能知道宫中其它暗道,甚至如我一般,窥破你的秘密。你绝不敢任此事泄露,所以你一定会盯着李嫣姐姐。”
“不敢——”皇后像是被这句话陡然激怒,张口欲言,但后面的话尚未出口,眼中已掠过一丝冰冷笑意。
“呵……你既如此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