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1日，开学第一天。
杨舒力走进教室时，刘智乾已经在座位上，扭头朝他看了一眼，然后人就楞住了。
新的挺括的咖啡色短袖体恤，米白色夏季休闲长裤，这打扮，不像是来凌江市二中文科二班读书的，而是去酒店签合同。
杨舒力坐下后，刘智乾仍然暗中观察他，眼睛不时瞄过来，显然，刘智乾也认为出什么事了。
的确有事，今天是和涂艺的合同生效第一天。
穿成这样，在校园里并不算张扬，多数学生不注重穿着，但也有一部分学生穿得不错，女生当中讲究衣品的要多一些，比如涂艺和黄敬蜀。
现在杨舒力穿成这样，只是和以往有所区别，现在是和涂艺她们站到一起去了。
其实这个年代，穿得如何与品味无关，而是与经济有关，多数学生不注重穿着，是因为提升档次需要花钱，而手里那点钱要花的地方很多，还轮不到买几件衣服。
这些天，秦华玉精神处于恍惚状态，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
随着开学日期临近，事情已经得到证实，确实由马头镇小学调到南山小学。
开学前三天，马头镇小学校长给她打电话，让她不用到学校了，随后教委人事科也给她打电话，算是正式通知。
南山小学有个女职工，在教师节后退休，所以秦华玉得等几天，那边人一走，她就去上班。
这是薛远江的战友到人事科打听到的，但好像不是政策变化，把市里在郊区上班的人调回啥的，别的他也不好问，只是事情是真的。
南山小学离百福广场有四、五站公交车距离，也算城中心区域，秦华玉从马头镇调到那里，太幸运了。
自从得到消息，秦华玉坐公交车去南山小学，到了门口再返回来好几次，有好几路公交车可坐，等车时间很少，基本上出门半个小时的路程。
有了这么多时间，秦华玉就盘算着把家里的伙食开好，天天晚上都可以办大餐，而且，如果有必要，中午她都可以坐公交车回来做饭。
既然这样，就涉及到伙食费问题，显然，秦华玉那点工资或者存款都不能用来支付伙食费，杨舒力表示，每个月给秦华玉500元作为伙食费。
杨舒力这些天也有些恍惚，一方面是受到秦华玉情绪的感染，另一方面，他和涂艺的“合同恋爱”如何进行，是个崭新的课题。
这场恋爱游戏，对他是一个挑战，因为缺少可借鉴的先例。
现在他得当主导者，不能等涂艺发指示。
着装上的改变是必须的，他得拿出和涂艺相配的形象，而不是一般中学生那种不修边幅。
第四节课下课，他没有去后校门，那边可能碰上涂艺和黄敬蜀，而是去了食堂。
连张有路都觉得奇怪，但还是跟着杨舒力一起进了食堂。
果然，暑假期间张有路斩获颇丰，攒下了一学期的零花钱以及恋爱费用，当然，只能省着花，要想潇洒几回，还得找活干。
杨舒力没有提8月18日那天在百盛商场门口看见“大头娃娃”的事，只是说自己很多时候呆在家里避暑。
张有路说他妈的股票又被套住了，涨起来后喊她抛，她还想多赚一点，现在不行了。
杨舒力讲解了目前的经济形势，认为7月份以来的下跌是回调，年底还有一波涨势，那一波涨势后就真得抛了。
两人从食堂出来，张有路往校门外走，杨舒力则回教室。
新学期，除了和涂艺的事，还有一个决定，体育锻炼。
上学期要处理的事太多，没有精力来应付这事，这学期要提到日程上来。
凌江市没有恒温游泳馆，这是个遗憾，不然首选游泳，每周游个两三次够了。
跑步是仅次于游泳的运动，但也不现实，无论学校、家里都不合适，要么没有环境，要么没有时间。
还得考虑学校体育馆，利用中午时间，打篮球不行，那是集体运动，跳绳是个人运动，但每天一个人去体育馆跳绳有点不对劲，唯一能做的就是打乒乓球。
王同学喜欢打乒乓球，在班上找不到对手，有几个同学跟他打过，因为总是输，渐渐也退出了。王同学只好和别班的同学打球。
今天有点热，过两天给王同学说，一起去打乒乓球。
快到上课时，杨舒力给涂艺发了个短信：放学出来时给我发个短信，我在公交站等你。
这算是“恋人”之间第一条短信。
很快涂艺回信：好。
杨舒力又发过去：注意，见面后不能说话，只能发短信。
涂艺回信：好。
又发过去：输家受罚。
涂艺回信：罚什么？
杨舒力犹豫了好一阵，才发过去：打屁屁。
尽量不身体接触，这是他给自己定的一个原则，第一天上来就打屁屁，是何居心？
但是，你不说话就行了，什么事都没有。
反正他是可以做到的。这样想着，还是忍不住发出去了。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涂艺又发来一条：费钱。还加了一个笑脸标签符号。
杨舒力也回到：算公款，可以报销。
西部旅行的前一天，杨舒力和两位女生一起到电信营业厅，给涂艺选了一张电话卡，也是神州行，短信费用每条1角5分，这个费用他们可以随便发多少条。
涂艺又回了一个笑脸，这才收场。
两节课过去，接到涂艺短信：我出来了。
黄敬蜀是从后校门回家，涂艺从前校门，不用担心她俩在一起，杨舒力就在教室后门口等着，看见涂艺一路走过来。
杨舒力迎着她走过去，但没有和她并排走，而是跟在后面一点。
一头柔顺整齐的披肩发，碎花连衣裙，在金黄色的阳光沐浴下，迈着轻盈的步伐，向校门走去，明知杨舒力跟在后面，也不回头看一下。
杨舒力悠悠地跟在后面，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的蹊跷。
两人走到公交站，涂艺先站定，杨舒力走到她身边，从着装上，两人是般配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按照约定，只能发短信。
杨舒力拿起手机给旁边的涂艺发短信：没有其他事的话，跟我一起坐7路车。
涂艺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回了个“好”。
要算“恋爱”成本的话，这个对话一共花掉了3毛钱。
杨舒力显得比较随意，东张西望的，偶尔也会瞄一眼旁边的涂艺，看看她的衣裳鞋子啥的。
还是那双精致的坡跟凉鞋，5根精巧剔透的脚趾干净整齐地排列着。
涂艺有点憋不住了，想笑又不好笑出来，脑袋逐渐别向另一边。
这个情形有点奇怪，两个看上去是一对的男女站在一起，但两人没有语言和目光交流，男的目视前方，女的视线却看向另一边。
杨舒力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个短信：昨晚是不是落枕了？
涂艺看了手机，捂住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