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园丁修剪灌木的声响,林慕莲沉默许久,她突然起身:“我让厨房准备些之之爱吃的点心。”
她走向厨房,又停住脚步,“…记得提醒她,带人回来提前说,我好准备见面礼。”
方渝看着妻子故作镇定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闺女,你妈已经开始琢磨给未来女婿包多少红包了】。
发完又觉得不妥,赶紧撤回重新编辑:【你妈同意了,记得提前告知具体时间】。
方沉甯的车刚驶离老宅不远,手机屏幕亮起。
她瞥见父亲撤回消息的提示,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等第二条消息跳出来时,她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忽然打转方向,将车停在路边梧桐树下。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手机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盯着父亲的消息看了几秒,拨通容允岺的电话。
“实验室忙完了吗?”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轻快,“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电话那头传来容允岺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嗯?你父母…没为难你?”
“比预想的顺利。”方沉甯降下车窗,让风吹进车厢,“父亲早就知道我们的事。”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椅子被撞倒。
容允岺的声音难得慌乱:“…什么照片?”
方沉甯轻笑:“这要问你了。”她指尖卷着发尾,“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母亲让我抽空带你回家吃饭,你记得准备见面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之之,”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认真,“伯母喜欢什么?茶叶?珠宝?还是…”
“容允岺。”方沉甯打断他,声音柔软下来,“你太紧张了。”
容允岺在电话那头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我不是紧张,是高兴。”
他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等等,我记一下伯母的喜好——她偏爱什么茶?龙井还是普洱?对瓷器有研究吗?我记得拍卖行最近有套乾隆年间的…”
方沉甯听着他难得絮叨的样子,她再次打断他,这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你再这样,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在你面前我一直都这样。”
方沉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耳尖不自觉地发烫。
她清了清嗓子:“…总之,正常准备就好。我母亲不在意这些虚礼。”
“我在意。”容允岺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认真的温柔,“之之,这是你第一次带我见家人。”
电话两端同时安静下来,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在彼此耳畔流淌。
“好了,”她最终轻声道,“实验室不是还有数据要处理?晚上…回家再说。”
挂断电话后,方沉甯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阳光透过天窗洒落,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
下午四点,方沉甯的车准时停在了云隐私人会所门前,这座隐匿在竹林深处的江南院落,是周老爷子最常用来谈事的场所。
服务生领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水榭边的锦鲤闻声聚拢,荡起一圈圈涟漪。
周老爷子正在亭子里煮茶,见她来了,笑眯眯地招手:“沉甯来了,坐。”
方沉甯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亭子三面环水,唯一的入口处站着两个保镖。
她优雅落座,接过周老爷子递来的茶盏:“周伯伯好雅兴。”
“听说你父母回国了?”周老爷子单刀直入,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还带回了东南亚三条航运线的控制权。”
方沉甯轻轻转着茶盏,看着碧绿的茶汤在白玉杯中荡漾:“周伯伯消息真灵通。”
她抿了口茶,“不过那几条航线,已经划入方氏今年的战略布局了。”
周老爷子大笑,“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就因为你这份滴水不漏的性子。”
他拍了拍手,侍者立即呈上一个紫檀木匣。
周老爷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套翡翠首饰:“给你准备的礼物。”他意味深长地说,“就当是…为之前的事赔罪。”
方沉甯的目光在那套价值连城的翡翠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周伯伯,您这是觉得我很大方?就这么轻易原谅?”
周老爷子的手攥紧了拐杖龙头,他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却又很快被老谋深算的笑意掩盖。
“沉甯啊,那你想要什么?我的两个孩子都进去了,周家产业被你吞了大半,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方沉甯轻轻晃着茶盏,看碧绿的茶叶在杯底舒展:“周伯伯言重了。”
她抬眸,眼底寒光乍现,“令爱令郎是触犯了法律,周家产业是正常商业并购,怎么说得像是我在欺负人?”
亭外突然下起太阳雨,雨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老爷子沉默良久,突然嗤笑一声:“还是你狠。”
他摩挲着翡翠匣子,“说吧,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周家剩下的产业?”
“周伯伯,您错了。不是我要什么,是您能给出什么诚意。”
雨滴在池塘里激起涟漪,锦鲤惊慌地躲入莲叶之下。
周老爷子从内袋掏出一把黄铜钥匙:“瑞士银行…保险箱。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密码是梨婉的生日。”
方沉甯没有立即去拿钥匙,而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那块地?”
“给!都给你!”周老爷子突然激动地咳嗽起来,手帕上洇开一抹暗红,“周家已经…咳咳…经不起折腾了。”
她这才优雅地拾起钥匙,“早这样多好。”
“您保重身体,毕竟…”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国外的女儿,还有外孙女思思等着您呢。”
方沉甯离开后,周老爷子仍坐在亭中,佝偻的背影如同一株枯朽的老树。
他的手死死攥着那方沾血的手帕,浑浊的老眼盯着亭外被雨水打落的残花。
茶已凉透,浮沫凝结成丑陋的斑块。
“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