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朝选的拂袖而去使得张瀚有些无奈了,国朝这么多年,还没有出过这种洋相,廷推大员,互相之间有意见是很正常的,没想到洪朝选直接就走了,这相当于直接把桌子给掀翻了,刑部尚书直接不参与廷推,这个廷推怎么还进行的下去。
张瀚看向左都御史海瑞,说道:“海总宪,这成何体统?”
海瑞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此事老夫知道了。”
礼部尚书徐学谟则是出来说道:“大冢宰,依老夫看,吏部的这个廷推的名单确实是有些不妥,大冢宰不若再斟酌一下?”
徐学谟话虽然说的很软,但是其中的嘲讽之意已经是非常明显了,对于吏部来说,这次的脸可谓是丢到家了,张瀚早就知道这次的廷推不会好过,但是没有想到洪朝选这么干,不仅将自己这个吏部尚书给架到了火堆上,连洪朝选本人也不会有半点好处的,洪朝选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表达了对于张居正的不满。
张瀚只得先宣布暂停廷推,然后回头就向朱载坖上疏,第一是请辞吏部尚书的职务,第二就是弹劾洪朝选失仪,洪朝选也上疏自劾,请求朱载坖将其罢免,同时弹劾吏部尚书张瀚为权门走狗,请求将他与自己一道罢免。
这下事情直接闹大了,两位部堂大员决裂,朱载坖也不得不亲自出来解决此事,现在张瀚和洪朝选都闭门待参,科道言官们也活跃了起来,这次科道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是要拿此事大做文章的,从张居正担任首辅以来,以省议论为名,对于言官予以严厉管束,使得这些科道言官们对于张居正早就不满了,但是朱载坖对于张居正又极为信任,盲目弹劾张居正是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而这次,张瀚的活干的实在是太糙了,再加上洪朝选已经把桌子给掀了,对于言官们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御史言官们纷纷上疏,弹劾张瀚跋扈,党护私人,舆论对于张瀚是非常不利的。
朱载坖于是召见阁部重臣,商量如何处理此事,现在洪朝选和张瀚的矛盾已经是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洪朝选不惜以搅黄廷推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见洪朝选是把自己的政治生命都压了上去,宁可自己这个刑部尚书不做了,都要恶心一把张居正。
对于,洪朝选,张居正也忍受的够够的了,这些洪朝选更是直接将张居正的谋划好了的事情给搞砸了,张居正要是再不收拾他,就不知道张阁老也是有脾气的人。
张居正上前说道:“陛下,洪朝选如此狂悖,无人臣之体,如不重惩,以儆效尤,日后人人效仿,朝堂岂不是成为街巷一般了?伏请陛下严惩,以肃朝纲。”
朱载坖也很清楚,此事现在已经闹大了,不过洪朝选出于何种目的,但是洪朝选用这种行为搅乱了朝廷的廷推大事,肯定是要受到惩罚的,对于朱载坖来说,这是底线问题,朝廷是有规矩的,要是都这么搞的话,以后遇到廷推有不同意见的,直接采取这种形式将廷推给搅乱了,那朝廷的廷推不就成为了儿戏了吗?所以不管洪朝选出于什么目的,朱载坖作为皇帝首先必须要加以惩罚,否则的话朝纲不肃,是会影响大明的行政效率的。
朱载坖沉吟半晌之后说道:“命刑部尚书洪朝选冠带闲住,礼部左侍郎掌升平署事王世贞署刑部事,汤显祖加翰林学士署升平署事。”
冠带闲住也算是惩罚了,是指对于官员被免去实际职务但仍保留官籍、官阶和相应待遇,允许穿戴官服在家闲居的行政处理方式?,属于相对温和的惩戒措施。??不过对于洪朝选来说,就相当于判了政治死刑,洪朝选用自己的政治生命搅合了张居正的好事,很难说是赚是赔。
处分完了洪朝选,自然就是要谈到对于张瀚的处理了,毕竟这次吏部所整出来的事情确实是非常难看的,朝廷不可能只处分洪朝选,而对于张瀚不闻不问,这样会显得朝廷处事不公的,对于张瀚,到底应该怎么办,确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不仅是张居正的重要帮手,也是大明的吏部尚书,要怎么处理,其中的分寸是不好拿捏的。
张居正认为,可将张瀚官降二等,以左侍郎暂署吏部事,以观后效,这个惩罚,只能说聊胜于无,算是自罚三杯吧,张瀚虽然看似免去了吏部尚书职务,但是以左侍郎暂署部事,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官复原职的。
对于张居正的这个看法,礼部尚书徐学谟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认为应该将张瀚调往南京担任尚书,虽然看似是平调,但是调南京可比降为左侍郎署部事的惩罚严重的多了,吏部天官这个位置,一旦失去,恐怕再想回来,是不现实的,徐学谟的这个表态,使得张居正有些凝重了起来,张居正并没有看徐学谟,而是死死的盯着在一旁装作没事人的申时行,申时行和徐学谟的关系,并不是什么密辛,所以张居正很清楚,这是谁在出招。
朱载坖并没有当即作出决定,而是问道:“海卿司职风宪,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海瑞作为左都御史,确实在这些问题上具备一锤定音的能力,而且海瑞是朝中公认的耿介之臣,一向以不偏私闻名,海瑞思索了一阵说道:“陛下,臣以为洪朝选失仪,与吏部铨选不公有关系,若非吏部铨选不公,洪朝选也不至于当庭失仪,故而洪朝选既然已经冠带闲住,张瀚也不宜在朝廷之上了。”
海瑞的看法得到了朱载坖的支持,朱载坖最终作出了决定,调吏部尚书张瀚为南京吏部尚书,吏部事暂由左侍郎掌流外铨选院杨巍暂署,各部院重臣都以密疏形式,举荐吏部尚书人选,朱载坖会从公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