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这个世界是一座屎山
现在的京城像是一个新生的小世界，表面看起来仿佛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模样，一切如旧，只是人少了些。
可实际上，京城目前的状态非常不稳定。
整座城市都被鬼域所笼罩，维持内部一切正常运转的力量都来自「七色花」。
供水、供电、光照、虚假的日升月落、从外界获取粮食，清除粮食上携带的辐射，都是靠着向「七色花」许愿得来的。
可「七色花」本质上是一只厉鬼，灵异的力量具备不确定性、不稳定性、以及对活人的危害性。
京城的环境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但这个平衡随时可能会被打破。
提到此处，傅佑华脸上不加掩饰的忧心：“用接力赛跑一样的方式向「七色花」许愿，不断转嫁愿望带来的负面效果，这种方法看起来很精妙，实际上却经常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正常情况下，我们不会祈求过于庞大的愿望，所以愿望带来的副作用也只会慢慢体现。当副作用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就可以用下一个愿望清除副作用。”
“但在实际操作中，愿望的负面效果随机性很强，有时候会导致祈愿者当场暴毙；有时候会直接扭曲了愿望，一点好处都没得到；
“有时候负面效果的危害很大，但潜伏性又极强，我们发现不了；还有人拿到七色花之后会胡乱许愿，比如复活亲人、让自己变强之类的……”
“哪怕我已经三令五申的强调了，不能乱用「七色花」，但依旧有人不信邪，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就是那万中无一的特例。”
“更糟糕的是，「七色花」似乎拥有无限增值的特性，到处乱长，根本管不住！”
“京城幸存者的数量已经降低到了一定程度，也幸亏人少，活下来的都是脑子比较聪明的人，所以勉强维持着现状。”
我曾考虑过把外界的幸存者同胞也救到这里来，但我不敢确定，人一旦多起来，这里又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傅佑华絮絮叨叨的抱怨声像蚊子在耳膜上跳舞，镜子里的胡玖摸了摸下巴，突然把脸贴在镜面上，问：“你这么拼命的卖惨，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帮助吗？”
傅佑华笑了，“你说话总是这么的直白。”
他确实想得到胡玖的帮助，他不清楚现在的胡玖有多么强大。但，对方随手丢下来的一朵小花，就对京城的幸存者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响。
胡玖的帮助就像邪神的馈赠一样，都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表面的美好之下，隐藏的全都是扭曲的恶意。
可就算是糖衣炮弹，至少还有糖衣，能尝到点甜味儿，不是吗？
核战爆发后的末世本就是死路一条，若临死前能吃到点甜头，那也是极好的。
而且说不定阴差阳错之下，万一真就能让他们盘出一条活路了呢？
即使是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也好过完全看不到任何生路的绝望。
镜中胡玖的瞳孔泛起一阵涟漪，突然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傅部长，你看过雌性螳螂吞食配偶的纪录片吗？”
傅佑华脸上浮现疑惑的表情。
“雄螳螂被雌螳螂啃掉脑袋后，神经索还在操纵雄螳螂抽搐着完成繁衍动作。”胡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幅螳螂交｜媾图。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那条控制雄螳螂无头尸体的神经索？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你却还在为人类和文明的延续拼尽全力。”
傅佑华反驳道：“这个比喻一点都不恰当，我们这些幸存者，只是单纯的想活着而已。“
“至于人类的未来与文明是否能延续？抱歉，至少我们得先活下来，然后才能去考虑这些长远的事情。”
其实胡玖并不在意傅佑华心里真正的想法，他现在脑海中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思绪在不停的碰撞。
对于已经被核战毁灭的现实世界而言，此刻的京城更像是在他尸骨上诞生出的另一个新生命。
那么对于「鬼界」而言，现实世界又算什么呢？
会不会也是类似的关系？
胡玖这次难得的没有升起那么强烈的恶意，没挖陷阱坑害京城的幸存者们，他更想看一看，这个奇怪的生态系统最终会发展什么样子。
当然，胡玖也没再提供多余的帮助，他才没有那么多好心。
遭到拒绝，傅佑华并没有太过于失望，只是用温和的言语催促暗示胡玖：有事快说，没事就可以润了。
胡玖摆摆手：“我没什么事，就是随便来看看。”
看看你们有没有死光。
“说不定以后有时间，我还会再回来看望老朋友的。”
说不定以后我想起来了，还会再回来坑你们。
傅佑华脸上笑嘻嘻，心里mmp，殷切祈祷这尊瘟神可不要再回来了。
……
离开京城之后，胡玖的目标非常明确。
他在到处游荡，搜刮厉鬼。
蚊子再小也是肉，他不嫌弃，遇到了就会收。
在这期间，那只缸中大脑时不时就会骚扰他一下。
半空中的绿色荧光箭头像是在跳激情海草舞，蹦哒来蹦哒去的烦人。
胡玖根本就不搭理对方，无视了那个绿色荧光箭头的存在。
但缸中之脑显然是不见到胡玖就不罢休，为此他甚至不惜发动了回档，重启时间。
要说胡玖对时间回档的感受就是——啥感觉都没有。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上午，胡玖路过一处保存还算完好的学校，这所学校里有几个苟延残喘的幸存者。
某一时刻，钟表的时针、分针、秒针，突然发生变动。
光线的角度、学校里的幸存者位置和数量，也都随之发生了改变。
时间回到了15小时之前。
胡玖身上有那个名为“熵”的沙漏，不受回档的影响。
他没有察觉到任何时间倒流的感受，所谓回档，更像是一种覆盖。
就像玩游戏时，用过去的存档覆盖现在的进度，一瞬间就完成了。
绿色荧光箭头在胡玖眼前欢快的跳跃着，似乎在邀请他。
胡玖皱眉：“这货要干嘛？用回档来威胁我？”
眼前跳动着的绿色荧光箭头突然变成了大脑的形状，并用意念对胡玖解释道：
“这不是威胁，我只是想向你展示一下，这是目前为止我能做到的极限。”
胡玖戒备看着缸中之脑的虚幻投影：“极限？什么极限？”
缸中之脑：“我能重启，让时间回到过去的极限，现在我最多只能让时间回到15小时之前，并且这个时长范围还在不断的缩短。”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胡玖反问。
缸中之脑一瞬间沉默了，而后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难道就不好奇？你难道就不想获得我重启时间的能力？明明你之前还追问过我来着。”
胡玖摊摊手：“你都说了是‘之前’，现在我没兴趣，别指望能用回档来威胁我，大不了我立刻就跑去「鬼界」流浪。”
缸中之脑说道：“去流浪的话，可以带着我一起吗？放心，我绝不拖后腿，还能帮你很多。”
胡玖摇头：“我习惯一个人独处，而且你现在已经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与我对话，你应该已经初步摆脱了束缚吧？你自己就能慢慢恢复自由，何必非得缠着我？”
缸中之脑急忙道：“没了时光管理局持续加固封印，我确实能慢慢挣脱，但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了，我不想与这个世界一同死去。”
胡玖眼神一亮：“什么意思？莫非这个世界要彻底毁灭了！”
“喂喂喂，你那么兴奋干嘛？！”缸中之脑一阵无语，随后肯定道：“这个世界确实即将走向灭亡。”
胡玖这时却疑惑起来：“世界为什么会毁灭？”
“核弹摧毁的只是人类的文明与秩序，世界只是环境变得更糟糕了而已，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整个世界都会灭亡？”
缸中之脑回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胡玖：“那你就长话短说。”
缸中之脑：“……”
缸中之脑：“事情要从我获得时间回档的那一天说起。”
“那时候我不清楚为什么是我获得了这种神奇的能力，总之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将不再平庸。”
“我就像小说漫画里的主角一样，利用回档提前获取各种信息，考试、买彩票、炒股，赚的盆满钵满，这就已经是普通人眼中的人生赢家了。”
“直到我第一次卷入了灵异事件，我这才意识到，这世上或许不止我一个拥有超自然力量。”
“那次灵异事件，我回档了十多次才勉强逃掉，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厉鬼能被收容，就只能跑……”
胡玖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能不能说重点？我对你个人的成长经历没有丝毫兴趣。”
缸中之脑略显不满，那可是自己的青春岁月，居然被人嫌弃了～
他没有将不满宣之于口，而是跳过了赘述，谈起了自己的能力本质：
“我的能力是让时间重置回过去的某一点，只要我想，我可以无条件无限制的随意发动这种能力。”
“但这个能力本身是有作用范围的，我能重置回档的极限时间点在不断的向后移动。”
“最开始的时候，我能回到高考前一天的晚上8点整，再往前的时间就不行了。”
“当时我刚获得这种能力，新鲜劲儿还没过，又恰好赶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所以我反反复复的发动能力进行测试。”
“结果某一次回档之后，我突然就无法再回到高考前一天了，只能回到高考当天早上，这种变化并非一点点缓慢出现，而是断崖式的，极限回档时间点突然就后移了。”
话说到这里，缸中之脑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然后才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使用回档的频率，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在发动回档的时候没有产生任何消耗感，起初我并未考虑到这一点，后来我才察觉到，回档可能也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只不过这个代价并非由我本人支付，但具体是什么代价，我那时并不清楚。”
“后来我逐渐了解了灵异、厉鬼、驭鬼者之类的相关信息，我猜测我的回档能力大概率也来自鬼，一只很恐怖很强大的鬼。”
“只不过这只鬼的效果太特殊，我永远都不必担心它会复苏，哪怕它真的出现了复苏迹象，我也可以回档到它尚未复苏的时候，提前寻找解决方案。”
“那时候灵异事件很稀有，我亲眼见证了各国对待灵异事件的态度转变，从信心满满的以为能将其研究征服，到只能用人命去勉强处理灵异事件粉饰太平，中间并没有间隔太久。”
“灵异大爆发很突然的就出现了，各国纷纷建立起了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机构雏形。”
“其实我有考虑过，要不要让时间重置到灵异大爆发之前，让所有人都活在一个安全的时间段里，无限循环。”
“但很快我就发现，事情并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发现了‘偏差’。”
“我一直以为，每次回档之后，世界都会完美重置，跟从前一模一样。只有我自己是独特的，记得回档前的一切。”
“可渐渐的，我遇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事情。有些是自然发生的不同，就像一个人在岔路口，他可以选择任何一条路抵达终点，每次回档他都可能做出不同的选择，这类是完全随机事件。”
“还有一些则是我完全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的偏差，比如突然少了一个人，仿佛从未没存在过，也没人记得他；
再比如，某个地点突然多出了一个回档前不曾存在过的鬼，还造成了可怕的灵异事件。”
“再后来，我还遇到过保留了回档前记忆的‘重生者’、驾驭了时间系厉鬼、不受回档影响的驭鬼者。”
“我逐渐意识到，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屎山代码，看起来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却能正常运行。”
“因为一些原因，这个世界本就出了问题，我的每一次回档，代价都是由这个世界支付的，某些东西被消耗掉，极大加速了屎山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