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尾声。
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江允这个空中飞人照例还在外面出差,这已经是她连着出差的第十天了。
贺寂舟怨气有点儿大。
也不知道是怨气越积越深的缘故,这日一大早,才刚刚清晨六点,贺寂舟就醒了,而且一醒来,胃里就突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恶心呕吐感。
他立马冲去浴室里,吐了个昏天黑地,等吐完出来,还没有缓过劲来,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嗡嗡——”不停震颤起来。
一看,是老婆大人打过来的。
贺寂舟有挺幽怨的,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接电话。
结果,电话一接通,那边声音似压抑着什么,风雨欲来。
贺寂舟眼皮子跳了跳,无意识屏住呼吸,然后他听见江允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从虚空里传来,“贺寂舟,你干的好事!我又怀孕了......”
后面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像是有人拿镲在他耳朵边狠狠拍了下,脑子“嗡嗡嗡”不停作响。
半晌,等他回过神来,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老婆大人又有了......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贺寂舟抓着手机一阵风刮出卧室,刮下楼,穿着睡衣拖鞋奔出大门,开车去机场,直接搭乘私人飞机飞去了江允出差的城市接她。
这是江允年前的最后一次出差,今天正打算返航,一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牙刷到一半,胃里突然一阵翻涌,然后就稀里哗啦把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她是当妈的,有过一次经验,立马去药店里买了两支验孕棒,果然又中奖。
江允懵逼了,贺嘉木小朋友还不满两岁,近几年内,她根本就没有计划要二胎的事,明明措施做的很严密,也不知道怎么就又中了奖。
既然有了,肯定不能不要,这样一来,她后面的一些工作计划就要被打乱了。
虽然她怀贺嘉木的时候没有吃太多的苦头,但是怀孕生小孩对女人来说损伤还是很大的。
江允有点儿抓狂,心底一股无名火无处撒,憋了一上午,贺寂舟一到正好撞到枪口上。
这一天,念江传媒的员工彻底颠覆了对自家优雅清冷、情绪稳定、菩萨一般人的江总的印象。
菩萨被逼到一定份上,也是会发疯的,悲天悯人的观音还不是因为唐僧太过于碎嘴一棒子敲死了他?
正常......呵呵,都很正常......
在手下员工们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江允的人设彻底崩塌。
贺寂舟罪加一等,越发做小伏低,扶着江允出门的时候,活像太后身边的大内总管。
江允花了三天时间接受了她肚子里又揣了个崽儿的现实,然后迅速调整心态,准备迎接家庭新成员。
在这期间,贺寂舟去医院里做了结扎,他早有意做手术,但因为他跟江允一向小心做着措施,这手术并不是很紧迫,再加上中间这事那事耽搁,就一拖再拖到了今天。
贺寂舟心情很复杂,既懊悔,又忍不住欣喜,接着,他就在这复杂的心情中,再一次走上了他的“孕吐”之路。
苏酥跟季丛白去了国外度假,到了腊月三十这天才回来,闻听江允又怀孕的消息,立马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女人生孩子过鬼门关,对身体损伤极大,至少得隔个三四年才能再考虑二胎的事情。
结果贺寂舟直接三年抱俩了,这速度,苏酥有一肚子话想骂人,气势汹汹进了门,话都到嘴边了,看见贺寂舟吐得一脸菜色,脚步虚浮,再一对比江允的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谴责的话顿时又给咽了回去。
咳,现在骂人不太是时候,估摸着他也不是故意的。
苏酥心里一番嘀咕,很是大度地原谅了贺寂舟。
这位二胎小朋友比贺嘉木更能折腾,不是折腾江允,是折腾他爹贺寂舟,俩月下来,江允肚子微微显怀的时候,贺寂舟的衬衫都松了。
江允非常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揪着他去看心理医生,做了半个月的心理疏导。
然而,半点用处都没有,贺寂舟整个人仍旧焦虑的不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夜里老是做噩梦,各种江允出事的画面,血淋淋地刺激着人的神经。
江允原来没当一回事,还觉得这“孕吐”状况叫人很是解气,谁想后面贺寂舟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发展到后面几乎整夜失眠,心理疏导半点儿作用都没有。
江允这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贺寂舟是个百分百的无神论者,可是那血淋淋的噩梦实在叫人发怵,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没像这样怕过什么东西。
他不禁怀疑这是上天的一种预警,他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徒,可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在国外白手起家的过程里,双手也曾沾过不少孽债。
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下作手段,谁也避免不得。
难道是上天要把他曾经做的那些孽都算到他的老婆和孩子身上去?
不!绝对不可以!
父债子偿那些都是狗屁,有什么都冲他一个人来好了。
大概是同床共枕的久了,彼此早就已经心意相通。
已经是开春时节,天气却丝毫没有转暖的迹象,大雪夹杂着风雨满世界肆虐,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这天,江允瞒着贺寂舟,早早的去了山上的寺庙,却不知,山脚下风雪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铺满了厚厚积雪的山阶上踽踽独行,一阶一顿,一阶一阶往上。
他双膝跪地,匍匐下去,虔诚叩首,想要赎清自己的罪孽,让神明保佑他的妻子儿女健康平安快乐。
从白天到黑夜,他从山脚跪行到山头寺庙的大殿前,大殿前蒲团上跪着一个女人。
女人眉眼如画,闭目诵经,已经在大殿前的蒲团上跪了小半天了。
殿外天昏地暗,风声呼号,殿内灯火阑珊,寂寂里一段清音流淌。
他狼狈地靠着殿门前的大红檐住,听见女人低低的声音,“......佛祖大慈大悲,保佑我丈丈夫贺寂舟平安健康,一生顺遂,信女愿......”
“阿允,”贺寂舟红着双眼,轻声开口唤她,满是惊喜。
女人闻声转头,惊讶地睁大眼睛。
贺寂舟朝她微笑,懒洋洋张开胳膊,“过来,我抱抱。”
江允看着满身狼狈的丈夫,也不由红了眼,毫不犹豫的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不知道是谁的祈祷起了作用,那天起,贺寂舟不再做那些血腥的噩梦,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严重的孕吐不适,生活逐渐恢复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