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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智云一大早赶赴蓝田大营为集训军兵的装备、训练忙碌时时,长安城中太极宫太极殿的五日一小朝也在进行着,因为只有五品以上官员参加,加之众多勋贵武臣不会参加,所以小朝会时的人数只有不到二百人,大殿里足够装开,每人都能有一个坐垫可以跪坐。

参会人员中,军方众将除了被点名必须要参加的二三十人外,大部分都不会参加,因此,朝议之时,文臣占了绝对上风。

议完了一些日常政事,礼部尚书、检校黄门侍郎、莒国公唐俭出班奏道:“禀圣上,日前,西突厥大汗统叶护遣使来朝,拟呈国书,称仰慕我大唐文明,欲与我朝结秦晋之好,再度求娶我大唐公主,并证盟约,保我大唐西域商道。臣请准之。”

“嗯?”听到这话,李世民就是一皱眉,自前隋开皇二年(公元582年),因为草原各部之前的矛盾和隋朝对外政策的侧重,对中原王朝威胁最大的西北草原政权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大大减轻了中原王朝的压力,这其中,现在的民部尚书裴矩可说是功不可没。

突厥分裂后,西突厥与中原的关系尚好,东\/突厥成了隋唐的最大威胁,之前的渭水一战,因为五郞的出现,可以说是把东\/突厥的精锐一网成擒,连东\/突厥的大汗颉利也被毙于阵前,后续只是对战俘和东\/突厥草原的处置问题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西突厥就成了大唐西部边境最主要的威胁了。

早在武德二年(公元619年)七月,西突厥可汗统叶护就曾向大唐遣使入贡,同大唐交好,让东\/突厥颉利可汗畏惧;武德八年(公元625年)夏,统叶护就曾向大唐请婚,当时的唐皇李渊听从裴矩“远交而近攻”之策,就派侄高平王李道立至西突厥表示允婚,其后因大唐与东\/突厥之战事,道路不通,婚事才耽搁下来。没想到,现在东\/突厥刚大败于唐境,这个统叶护就又派人来了!

把宗室公主远嫁蛮夷,说起来,李世民是真的不愿意,但现在有婚约在前,一时却也不好反悔,不由暗暗生气。沉吟了一下,李世民道:“众卿议一下吧,是否同意统叶护的请婚,我朝要有个说法。”这时,他心里盼望着有大臣能够提出反对的意见,有办法把这事抹过去。

唐俭肯定是支持和婚的,在他心目中,以一女子出嫁就能换来边境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和平,实在是太值了,这时听到圣上的询问,他立即出班道:“臣以为,我朝虽是马上得天下,但总归是要以仁义治国,既然之前太上皇已经答应了西突厥的请婚,就断无反悔之意,当收下西突厥国书,以国礼回之,嫁公主予西域,证盟约于天下,以彰显德。”

“臣附议。”老牌西域问题专家裴矩也出班道,“西突厥距我大唐实在是过于遥远,但其位置却控制了我大唐西行商道;同时,其与东\/突厥诸部的矛盾也保证了我朝不至于两面受敌,按远交近攻之略,我朝必须与之交好,才能腾出手来,全力对付东\/突厥余孽,以一和婚争取西域之盟友,幸之大焉!圣上明鉴。”

专家一开口,其他众臣也无法提出反对意见了,因为谁也不敢说比裴矩这老家伙更了解西域形势了。所以,一时间,“附议”之声不绝于耳。

李世民看着殿中众臣的表态,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不就是一个公主嘛!自己的女儿们还小,要嫁也是嫁那些庶出的妹妹们,老头子都不心疼,自己着什么急啊?

想到这里,李世民就要开口允诺和婚之事了,但没想到的是,一向老老实实站在御案侧后、时刻听从皇帝招呼的殿中内侍刘坚忽然站了出来!就见他直接大礼拜在御案之侧,虽哆嗦着以头触地,声音发颤,仍发声道:“奴婢身为内侍,本不敢于朝堂举声……但今日之议,奴婢曾听楚王殿下言之类似,不敢不奏,请陛下容禀!”

“嗯?”“啊!”“哼!”……刘坚这一下,顿时让朝堂一片大乱。自秦汉以来,宦官擅权就是皇家和众臣所深恶痛绝之事,有唐以来,一直严禁内宫干政,别说是区区内侍,连皇后、贵妃也凛然而遵,现在居然有一个内侍敢在朝堂之上发声!一时间群臣震怒,纷纷从跪坐之姿站起身来,有些刚直之臣已经开始挥舞笏板,就要冲向御阶了。

“且慢!”李世民伸手示意众臣止步,转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刘坚,冷肃道:“刘坚,我大唐律例,内宫不得干政!你身为内侍,今日于朝堂之上为政事发声,就没有想到过后果吗?”

“禀圣上,奴婢自潜邸在来,侍奉圣上已经十年有余,所幸识得几字,也知唐律所规,一向以严守规矩,从无多嘴之举,但今日之事,奴婢思及楚王殿下之前所言,恐误圣上大事,不敢不语!”刘坚这时如愤青上身,已经收不住闸门,确实是不吐不快了。

不等李世民应声,刘坚就把已经磕破的额头高高扬了起来,大声道:“楚王曾语,自读史以来,每当看到中原皇朝不思进取、懦弱自守,以女子和亲之策羁縻蛮夷,俱恨之欲狂,愤言:我大汉男儿已绝否?”闻言,满殿皆惊,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李世民腾地一下站起,戟手指着刘坚道:“你……你给朕站起来!楚王之论岂能跪伏而语!还有什么话,速速道来!”

“是,陛下。”刘坚听话的站了起来,也不管额头上流下的血痕,站直了身躯。

“楚王殿下又云:我巍巍大唐,秉天命所立,承万民意志,自当佑我华夏一族立于世界之林,从即日始,当立‘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为皇族宗誓,但违反之,不当人子!”大声颂读这番话时,刘坚整个人好似放出光芒一样,虽然他现在脸上沾血,形貌不佳,但满殿文武竟然听出了煌煌大日之声,莫不拜服。

“呯!”李世民大力一拍御案,喝道:“好一个皇族宗誓!‘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五郞大胜!”

“五郞大胜!”上朝的臣子中,宗室赵郡王李孝恭和略阳郡公李道宗之前见过李智云,俱对其神仙手段敬畏感佩,此时听到这个堂弟的鸿声巨震,不禁热血上头,跟着大叫起来,毕竟他们也是李氏皇族之一。随后,一众武将也都跟着叫好,大殿上一时喧嚣无比。

“好!”李世民大喝一声,转而看向礼部尚书唐俭,语气有些阴沉地道:“唐尚书,你还认为当与西突厥和亲吗?”

“臣不敢!”一向聪机百变的唐俭这时都快吓尿了,立马躬身认错,“臣以为,我大唐公主尊贵无比,岂是西域蛮夷可以沾染,其穷思妄想,不足道哉!”也就是说,这种和亲的事不用讨论了,那些蛮子配不上我家公主。

“嗯,唐卿所言甚是。”李世民听了这话很高兴,转头又问之前支持各亲的老臣裴矩:“裴公多年经营西域,不知现在有何见解?”

裴矩闻言,不由的咂吧咂哒嘴,自己之前支持和亲,只不过是根据历朝羁縻之策给出的稳妥答案,反正出嫁的闺女又不是自己的,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当今最强势的楚王通过一个内侍统领传话就给扳了个对调,看现在新皇杀气腾腾的样子,如果自己坚持前论的话,肯定大祸临头,眼前亏吃不得,还是低头认错为上,于是他道:“禀圣上,老臣之前所言,皆是根据前朝的经验所设想之,但刚才听闻刘内侍转述的楚王决断,方才知道,退让妥协带不来和平,只有我朝自强,才能屹立于天下!因此,老臣认为,和亲等羁縻之策皆不可取,强国强军才是皇朝稳定之举。”

周围的群臣闻言都是暗自撇嘴,裴矩这老货不愧是三朝元老,掉头转向都不带刹车点地的!好吗,既然都说到这里了,自己还坚持个屁!所以,在看李世民眼光扫过时,一众大臣齐皆躬身道:“臣等附议裴公所言,和亲等羁縻之策皆不可取,强国强军才是皇朝稳定之举。”

“嗯!如此甚好。”李世民满意的点头道,随即宣布散朝。而这期间,所有人都默契的忘记了刚才内侍干政的事,让刘坚险险过关。

回到两仪殿后,李世民又召来脑袋上打了补丁的刘坚,有些疑惑地道:“刘坚啊,你与朕都是同时见到五郞的,怎么那些话朕没有听到过呢?”

“不敢欺瞒圣上!”刘坚急忙躬身认错,“其实之前奴婢也没有听到这些话,只是……只是当奴婢听到‘和亲’两字时,忽然就感觉到了楚王的愤怒之情,他好像就在奴婢的耳边叫着让奴婢说出那些话,心情激动下,奴婢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张口就把那些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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