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强忍住恶心，看向蒋瓛压着的那个人，
缺牙，瘦弱，眼睛里满是市井气，
标准的投机小商贩一个。
这个形象，已经与朱允熥众人构思出的形象完全不同了，
但一想到，这应该是个小买家，又基本能理解了。
暴昭已经要气疯了，抄过一个木棍，在水桶里一蘸，就开始殴打这个小贩。
暴昭是熟手，就算这么打，也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
完全出于职业本能。
如此上私刑，朱允熥等人都算是默认了，对于这样的人渣，揍他一顿都算是轻的了！
“哎呦！大爷！别打了！你要打死我了！”
“老子就要打死你！”
暴昭眼睛发红，脑子里全是人面蛇，显然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小贩刚开始还叫两句，打到后面就跟破口袋一样，躺在原地一声都不出了。
见差不多了，蒋瓛上前拦住暴昭，
竟发现暴昭脸上满是鼻涕泪水，
嘴里还咬牙骂着，
“你个禽兽！”
朱允熥沉默，
显然，
方才对他造成的精神冲击，完全不亚于对暴昭的。
朱权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止不住的犯呕，眼睛都木了。
蒋瓛安抚住暴昭，将小贩扯了起来，按住脑后的一个穴位，小贩瞬间清醒了过来。
蒋瓛满眼是对生命的漠视，抽出短刀抵在小贩的胯间，
给小贩吓得直翻白眼，
“一句废话都别说，我问，你答。
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小贩被吓得连连点头，张口要说些什么，又连忙用两只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像这样行走在市井之间的小贩，都很有眼力见，
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人绝对不是善茬，
手上那是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呢！
小贩能不怕吗？
朱权强定心神，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候拖后腿，
睁大眼睛看向了小贩，希望能从接下来的对话中听出什么关键的信息，
“这..这东西哪来的？”
蒋瓛支吾了半天，想了半天形容词，称他是人也不对，说他是怪物也不好，
只能用东西代表着人面蛇。
小贩连忙开口说道，
“买的！是买的！”
朱允熥闻言精神一振，忍不住握紧拳头，
果然是买的！
也就是，说他们有一个猜测是正确的，
那就是在吉安府内真的存在一个大卖家，他是所有采生货物的集散地！
这个信息让众人振奋不少，
从来到吉安府之后，他们的每一个猜测都频频出错，
这让众人的士气越发得低迷，
而存在大卖家的猜测被验证之后，就意味着他们终于找到了大方向。
蒋瓛冷声继续问道，
“在哪买的？”
蒋瓛说着话，
手中的短刀往前一顶，吓得小贩直接就尿了出来，
朱允熥看在眼里，不由得直皱眉头，
就这种胆量是怎么敢用人面蛇来敛财的呢？
小贩声音颤抖，浑身装若筛糠，
显然是被吓到了极点，
开口像木头一样的回答道，
“是在羊倌那买的。”
“羊倌？”
蒋瓛看了朱允熥一眼，
一个很关键的情报出现了。
卖采生货物的大卖家，被业内人士称为羊倌。
“我，我也没见过他，我就是偶然之间听说的。”
朱允熥忍不住问道，
“那你是怎么买到的？”
小贩紧闭住嘴巴，看了一眼蒋瓛，
蒋瓛冷喝道，
“说！快回答！”
小贩赶紧开口说道，
“只要在帽儿山脚下的木牌上划上一道，再把买钱扔进地里，
几天以后的子时，木牌底下就会出现一个麻袋，
那，那就是货！”
朱权开口问道，
“几天？到底是几天？”
小贩这次学乖了，知道屋内这几个都是大爷，
他们问话自己得马上开口回答，
所以朱权话音刚落，小商贩就赶紧回答道
“具体是几天也不一定啊！”
“不一定？那你就干等着？！”
蒋瓛喝问道。
不得不说，蒋瓛这一招是真好使，
只要一喝，这犯人就像倒豆子一样往外吐话。
小贩苦着脸说道，
“那就等着呗。
买货的都是无业游民，没啥招了，没营生了，才想着干这个。
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等着干啥呢？”
小贩的话出乎意料，让蒋瓛和暴昭面面相觑，
他的回答是这么的真实，又是这么的意外。
而朱允熥眼神一凝，
他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小贩的话把他的思路全打开了，
朱允熥看向收钱的破碗，里面全是铜板，就连碎银都没有。
要不说官府参与这事，听起来这么违和呢！
这也太不符合贪官的行为逻辑了。
敛财，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人家贪官也讲逼格的好不好，随便刮两下朝廷拨款，那就是千金万银，人家何苦折腾这么一圈参与采生？
采生基本都是下九流，吃不上饭的人干得事，就像眼前的小贩一样。
这就对了！
这就说得通了！
可是，想明白了一环，朱允熥马上又掉进了下一环，
整日与这些市井流氓打交道的“羊倌”，真有想象的那么厉害吗？
朱允熥莫名响起了京师大学堂开学那天，哥哥与他说的话，
不可小觑任何人，人外有人，能人在民间。
朱允熥屏住呼吸，让整个的状态攀升到了极点，他必须要使出所有能耐，
因为，他要面对的敌人，更有力量，也更狡猾！
“等等！帽儿山在哪？！”
被朱权一打断，暴昭这才想起小贩口中的那处交货地点，
帽儿山。
“我有地图！”
朱权从小书包里拿出地图，蒋瓛用脚踩住小贩，接过地图，
“指！”
小贩一下就点中了那个地方，蒋瓛用指甲画了一圈，其余三人凑过来，看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
所有人睁大眼睛，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这才是正中！”
吉安府周围的所有案子，朱允熥他们本以为，是以吉安府为中心辐射出去，
但，吉安府的位置，还是稍偏。
一看到地图，他们瞬间都醒悟了，
吉安府不是正中，这处帽儿山才是最中间的位置！
朱允熥反应极快，
“蒋瓛，去调兵，围住这里！”
“是！”
蒋瓛转身离开，暴昭接手按住小贩，
又是泄愤的踩了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