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清明。
一大早，慕暖穿戴整齐，一身简约朴素，背了包直接下楼了。
楼下客厅坐着陆嘉行，此时正在一如往常的翻看报纸。
闻声抬头，就冲着慕暖招呼说：“桌上的早饭吃了，等会儿等你外公外婆过来了，我们一起出发。”
至于去哪里，那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慕暖“嗯”了声，坐到了饭桌前，吃了没一会儿，陆云深也跟着下楼了。
“去吃饭。”这一次，陆嘉行说话简单干脆。
陆云深搬着椅子坐到了慕暖身边，一边和她分享着早餐，一边说着一些琐碎的事情。
昨晚上因为论文的原因，两人讨论了很久。
或者说，是慕暖单方面激动了很久。
“哥，你的论文什么时候发表？”她知道这份论文的价值不可估量，不可能仅仅拿来做毕业论文的。
“学校里那边？”慕暖咬唇，面色有些不满，“他们还没有给你一个解释吗？”
陆云深喝着豆浆，歪头看着自己的妹妹，轻笑摇头，“你指望他们干什么？你这傻丫头瞎操心什么，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吃完了去开车，磨叽什么。”陆嘉行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两兄妹身后，一巴掌招呼过去。
陆云深眼前扔下一串车钥匙，头顶上方是近乎冷漠的语气，“包子拿手上吃，一个大男人，吃的那么娘！”
陆云深：“……”
这叫优雅。
……
市郊墓园。
这是慕暖第二次过来了。
上一次，还是她和陆嘉行相认后，带着一份复杂且有心疼缅怀的心来的，那时候看到慕清吟的刹那，心里满满的都是涩。
而时间一晃大半年，如今清明节过来扫墓，却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暖儿，去给你妈妈把花插上，她最喜欢百合花了。”云舒把一束新鲜的百合花交到慕暖手中，示意她上前，“我们每年来看清吟，但是她要是知道今年有你一起来看她，必定会特别高兴。”
一说话，云舒的声音就有些发哽。
丧女之痛，无论过去多少年，作为一个母亲，都是无法释怀的。
慕暖点点头，拿着百合花上前，并排蹲下，和陆嘉行一起。
“妈妈，我是小暖，我和爸爸还有外公外婆，一起过来看看您。”
说着，花束直接落在墓碑前，鲜艳的百合花和照片上女子的笑容，是今天最灿烂的一道风景线。
至少，陆二爷是这么觉得的。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在这个日子来这里，会是一种心平气和的情况。
“乖宝，我和你妈妈想单独呆一会儿。”陆嘉行抚摸过妻子的照片，眉色柔和深情。
慕暖点点头，站起来，与慕成衍和云舒一起往山下走。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程时，慕暖忽地想起什么，转头和云舒说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外婆，你们先下去吧。”
“什么？”云舒看着外孙女不明所以，这墓园里还能做什么事情？
“我们先走。”慕成衍却体贴的带着自己妻子先一步离开了。
慕暖感激的笑笑，等人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墓园另外的一条道路，走了山的另一个背面。
云市的墓园有好几个，但是最大最好的却是他们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
而好坏亦是有讲究，向阳靠水的如慕清吟这样的墓地，那是顶好的风水宝地，而墓园的背面，却刚好相反。
慕暖依着陆嘉行随口的几句话，凭着记忆摸索，终于在背山的一侧墓园的中央位置，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陆云深站在一个墓碑前，直挺挺的站在那而，手上夹着一个烟。
他背对着她，让人看不清任何的情绪神态，但是慕暖就是能感觉得到，她的哥哥现在心情十分的不好。
就在慕暖考虑要不要上前去的时候，陆云深却是忽地一闪，朝着一旁的树后躲了进去。
慕暖惊讶怔愣的几秒之间，一个女人的背影站在了陆云深原来所站过的地方。
而后，一切的事情就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慕暖什么时候离开那里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知道回到车里的时候，陆云深早就已经在了。他甚至体贴又玩笑的问：“小暖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哪里不舒服吗？”
笑容还是那样的笑容，带着无限的暖意和喜爱，那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切之心。
慕暖忍不住一个哆嗦，下意识的避开了。
谁能想到，就这样一个温润的公子般的男人，竟然有那样惨热血腥的一面？
慕暖觉得自己大概是眼瞎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应该是自己的幻觉才对。
“哥哥就是哥哥，才不是……”
慕暖霍的抬头，望着陆云深目光幽幽的，“哥哥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是去……”
“爸有些事情交代我去做，离开了一会儿。”陆云深说的十分自然，甚至说着还伸手过来在她头顶揉了下她的头发，“怎么，想我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可别告诉我你要抱着我哭。”
陆云深的笑声中，陆嘉行开门坐进来。
原本略显消沉的陆二爷这会儿倒是神清气爽，一改之前的颓丧，“晚上想吃什么，买些菜回去，咱们一家子好好吃一顿。”
说话间，目光落在驾驶座的陆云深身上，“你开车去买，乖宝跟我回家先休息下。”
“不用，我和哥哥一起去吧。”慕暖举手提议，小脸蛋儿上写满了“我要去”。
陆嘉行无奈，却是点头答应了。
“我和你外公外婆一起回去，他们年纪大，我去开车。”
回去的路上，慕暖从车后座坐到了副驾驶座。
陆云深几次捉到妹妹偷偷看他的小心翼翼的目光，整个人很是无奈。
超市里，他再一次捉住那小眼神，直接就戳破了，“小暖，哥哥长得很帅吗？”
慕暖懵了下，后知后觉点头，“嗯。”
确实长得很好看。
陆云深更无语了，“那又帅到天怒人怨，让你舍得连路都不看了？”
话音刚落，陆云深手臂快速往前一伸，抓住购物车的前面控制住方向。
慕暖浑身一震，抬头去看，自己和车差点就撞上了超市摆在中央的一个造型架子上。那架子上，摆满了纸巾……
慕暖一阵心悸：好险。
“你今天游神的有些过分了。”陆云深忍不住敲着慕暖的头，一副大家长语重心长，“是昨天顾靖霆说了什么，你心里有什么担忧的？”
“没有。”慕暖直接摇头。
陆云深摆明了不信，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态，“你不要总是护着顾靖霆，他又没你想的那么弱，也不是小白脸，至于让你担心成这样子？”
“我和爸还能吃了他不成？”
“陆家女婿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总归尼嫁人前，该让他吃些苦头。”
陆云深说到最后，直接就成了老妈子念叨了。
慕暖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墓园那匆匆惊险的一幕，直接被她抛到了脑后。
哥哥那么做应该是有理由的吧，她应该要相信他的。
哥哥就是哥哥！
想通了想透了，慕暖的压在心里一块沉甸甸的大石瞬间落下，又变得和往常一样，整个人特别的温和，笑容浅浅的，却是比太阳还要能够治愈人心。
陆云深内心一阵酸。
“果然，你还是对顾靖霆更上心些，我和爸都要被排到他后面去了。”
“我没有……”
“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陆云深一脸“伤心欲绝”。
慕暖又急又恼，跟在陆云深身后，绕着购物车，这头跑那头，整个人说不出的欢快又可爱。
这一幕，直接明晃晃的落在陪母亲来超市的姚若玫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