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床榻上的厉明诀已经慢悠悠睁开了眼，在宋烽和宋霆震惊的神色中，缓缓起身，道了一声：“外祖。”
宋烽目光又惊又喜地打量了他一会，见他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并不像得了什么重病，终于放下心来。
宋霆愣了愣，直接一把扑了过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人。
厉明诀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道：“别哭了。”
宋霆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多日的担心都化作了眼泪，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凄厉无比。
不知道的还以为人真的走了呢。
祈钰和莫青山对视一眼，两人悄悄往外走了，留下这祖孙三人叙话。
厉明诀拿过帕子，塞给宋霆，看着他哭得脸色涨红，又心疼又好笑。
舅舅前几年战死沙场，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他比谁都疼这个外甥。
宋霆接过，还不忘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多谢……表哥。”
他这几年在宋老将军的教诲下，已经比以前要懂事了一些。
宋烽一把推开这个闹腾的小崽子，看着厉明诀，关切地道：“可好些了？”
厉明诀笑道：“外祖不必担忧，我这病早就好了。”
宋烽一听，立刻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联想到朝天局势，和皇后对他们宋家的敌意，再加上她又怀了身孕，必然会将齐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阵子，皇宫又大阵仗地在选妃，桩桩件件，都是冲着他们一家来的。
眼下，装病倒是个不错的良策。
他赞赏地点了点头，摆手道：“那便好。”
宋霆却听不懂这两人话中的深意，他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不过，知道厉明诀的病好了他就不管其他的了。
他擦了擦泪，又恢复了先前生龙活虎的样子，笑嘻嘻地道：“表哥没事就好，这下，可有人陪我玩了！”
话音刚落，就被宋烽敲了敲头，厉声道：“没大没小！”
他那双常年拉弓扛枪的手力大无穷，饶是宋霆这种皮实的也禁不住。
他吃痛地捂着头，不服气地噘嘴道：“还说我呢，爷爷不也一样，早就惦记着来找表哥了。”
祖孙两人拌嘴了好一会，才口干舌燥地停下。
厉明诀在一旁看着，也不打扰。
他与外祖和外甥已经几年未见了，心下一直牵挂着，见了人，自然是什么都好。
只是，他目光又默默在房内找了一会，没有看到祈钰和莫青山的身影。
宋烽倒了杯茶，道：“你那师父原本在深山里采药，路过被我抓了来，一直嚷嚷着要走。”
宋霆也有样学样地给自己倒了茶，喝了一口，苦的，连忙吐了吐舌头，将茶杯放下了。
府上的茶跟边疆的不一样，都是精细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也香气四溢，味道醇厚无比。
但宋霆还没到品茶的年纪，他在边疆喝的都是淡得跟水一样的大碗粗茶，在京城的时候喝的都是各种酸酸甜甜的果酒，还是头一回吃这么苦涩的茶叶。
他连声附和道：“那老头脾气可大了，一直在叫骂，还想打我呢。不过，他可打不过我！”
厉明诀好笑地看着他拍着胸膛一脸得意的样子，转头对宋烽道：“外祖原是一片好意，师父心里都清楚的。”
宋烽不置可否，想起了什么，蹙眉道：“这老道倒是一直在说，有齐王妃在，你断然不会有事的。”
当时他只觉得莫青山因为被抓了，心下不爽，故意说来呛他的。
但现在看来，厉明诀确实无事，就连身上那道箭伤都愈合了，一点也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难不成那丫头真有什么灵丹妙药？
厉明诀垂眸轻笑了一下，对外祖道：“师父说得不错，有王妃在，我确实不会出事。”
宋霆撑着下巴，一双眼圆溜溜地转来转去。
王妃？
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吗？
想到这，他又噘了噘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他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让他以后一定要娶一个有德行的女子。
宋霆那小脑袋瓜已经不知神游到何处了，等回过神来，听见厉明诀说：“外祖不必担忧，王妃医术无双，不比师父差。”
原来是宋烽不相信，非要请个大夫来为他把脉。
他才不想请莫青山那个糟老头子，万一他和那齐王妃串通好了怎么办？
厉明诀哭笑不得，连忙打断了他的想法。
宋霆也不信，一脸质疑，“表哥莫非被人下了降头，一个女子罢了，难不成她的医术比神医陆清明还要厉害？”
他压根不相信那样一个长得跟天仙一样的女子会有这么高超的医术，毕竟，从小到大，他接触过的大夫都是些白胡子老头。
没听说过哪家的神医是个姑娘。
厉明诀点点头，笑道：“确实要比陆神医厉害。”
宋霆惊讶地张大嘴巴，比陆神医还要厉害，那得多厉害啊？
他记得当年祖父被一箭穿心的时候，还是被陆清明给救回来的。
在他心里，谁都没有陆清明厉害。
宋烽默了默，但他也不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孩子，知道世上多有高人。
但他这么想，都想象不出一个自小在京城长大，还被称为傻子的女子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比神医还要厉害的存在。
厉明诀但笑不语，面对二人的疑惑，只说：“日后你们便知道了。”
说得再多都不如眼见为实，等他们亲眼见识到了祈钰的本事，自然会明白他的话。
宋烽捋了把胡须，一双布满沧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
看来，这个丫头确实不简单。
宋霆没那么多想法，知道表哥没事后，他就待不住了，活蹦乱跳地在府里四下乱窜，惹得丫鬟和小厮都追着他跑。
他不是在摘花折草的路上，就是在拆家的路上。
丫鬟们看着那些被他一剑给砍掉的花，心疼得都在滴血。
那可是王妃最喜欢的花啊！
宋霆闯了祸还不自知，脚踩着花田，昂着头，趾高气昂地说道：“几朵花算什么？我就算把宅子给拆了，我表哥也不会责怪我的！”
丫鬟小厮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没一会，只听见一个女声从后面传来，冷冰冰道：“是吗？”
宋霆回头看去，是他那天仙一样的表嫂，正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祈钰看着自己种了一个月的花被糟蹋成这个样子，心情也不怎么好。
她看着闹腾的熊孩子，手已经开始痒了。
偏偏宋霆还嬉皮笑脸地朝她做了个鬼脸，一脸不在乎地道：“小家子气，几朵花也当成宝贝！”
祈钰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终于忍不住了，喊道：“十七！”
宋霆抖了抖身上掉落的花瓣，一脸不屑。
但下一秒，他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给反剪住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