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电话中间有接线员的存在，各自身后可能还有不同队形的长队，舅舅果然大胆。
这个年代的电话漏音，某些人又耳朵尖，特别是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
舅舅话音还未落下，叶容蓁就感觉到来自后方的幽怨视线。
她动了动脖子，无视对方的作怪，准备和舅舅讲一些能说的细节，让他放心。
开口时意外想起裴九韶说的“功臣之后”，心中一动，舌尖一转问起了别的：“舅舅，我妈当初也被劝着玩儿了吗？”
“你妈当初哪有——”
容振华声音一顿，沉默几秒，叹息道：“你妈当初要钻研医术，说是为国家的医学事业献身，凑巧你爸热心照顾，还坚持了两年，这才结了婚。”
“你妈没啥机会，那是有各种原因，你不一样。”
叶容蓁听着舅舅的讲述，感觉里面还有别的事儿，只是对方没继续说，很快扯到了别的方向。
“你现在理想未定，又一个人跑到冷飕飕的东北插队，和处得好的人抱团取暖也成。”
“但是听舅舅的没错，男人也就那么回事儿——”
“乱说什么呢！”
“啪！”
那边传来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很快就换成一道温柔的女声。
“囡囡别听舅舅的，他是怕你一个人在那边，受了委屈不敢分手，也不跟家里说，心里着急才胡说的。”
“嗯嗯，我知道，谢谢舅妈。”
叶容蓁刚应了一句，那边的话音又转了。
“处对象的时候好好处，在这方面也要讲道德晓得伐？不过舅舅有句话说的没错，要详细了解才知道这段关系行不行。”
“了解的过程中，要用医术保护好我们囡囡，晚些时候我再寄些医书，牢记‘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这八个大字，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进步，好不好嘛？”
叶容蓁：“……”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果然有些道理。
舅舅明着说多踩几条船，多经历风雨才能享受平淡。
舅妈暗中劝，一次只能踩一条，床上有问题就早点换。
俩人一唱一和，让她享受感情的发展，又指出或有的情感变化，还指明应对措施：家人、学习、事业和医术。
叶容蓁弯了弯眼眸，笑着应下舅妈提供的教材。
不知道这两口子在这种环境下，会送怎样的读物。
舅妈不知道她的关注点，听她应下，接着说：“结婚的事情不着急，真有问题也不怕，你弟弟他们也到了要插队的时候……”
叶容蓁连忙劝住。
举手保证自己每天坚持学习，工作非常忙碌，和同为知青的对象相处时间并不多，主要都是为了练习陆军拳法、切磋厨艺。
又夸对象厨艺好，插队前同样在王家学厨，没多久就快赶上王伯伯，而自己却没什么进步。
——不能说对象已经超越对方，哪怕是事实，舅舅不明真相，只会觉得自己搞对象搞得昏了头，从而更加担心。
家住本地军区、认识王家人并拜师、插队后没让外甥女给他做饭、没跨越最后一步，这几个关键勉强稳住焦虑的舅舅和舅妈。
顺便转移了矛盾。
没想到也意外安抚了幽怨的背后灵。
一个电话打了将近二十分钟。
电话那边换着人讲，这边的叶容蓁听了一堆，也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挂断电话时脑子还有点晕。
她接过军用水壶喝了一口。
花茶偎贴发烫喉管，清洗朦胧思绪，让她想起自己忘了点事。
她想了一下，暂时没想起来。
算了，忘记就是不重要。
叶容蓁捧着水壶站在一边，旁观裴九韶摇电话。
对方脚边还放着两个包裹，里面装着晒干的海鲜和风干的山货。
都是他自己换到的，大一点的邮到西南，小一点的寄往京城。
她莫名有种在线见家长的错觉，又喝一口水，掩下这种莫名的情绪。
今天格外顺利，电话成功转接。
裴九韶和电话那边的傅女士叙了几句旧。
应着那边的话，偶尔开口问几句傅女士的近况，目光始终落在叶容蓁身上。
看她喝水喝得差不多，适时伸手，接过军用水壶。
好似提醒。
叶容蓁睨了他一眼，顺了他的意，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电话同样漏音，这么一来，那边的动静听得更清晰。
恰好裴九韶开口，说革命有了进展，自己已经在处对象。
电话里面的画风突然就变了。
左边一口乖儿子生活费够不够，对女孩子好一点，右边一句臭小子不准太自我，要尊重女方，敢哄着人玩儿，回头让你爹打断狗腿……
警告一番后，又问之前的调理方法够不够，她后面又寄了些有没有收到。
实在不行请蔡姨过去……
叶容蓁听了个全乎。
双方家长在电话里的表态对比鲜明。
再对上裴九韶幽怨的视线，仿佛自己成了有事没事玩儿玩儿男人的渣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