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4章 试炼
我此刻身处的，是一个飘荡满地枯黄桐叶的庭院，很熟悉，熟悉到每一根迎风飘荡的落叶都像是在向我打招呼欢迎我回来一样。
在庭院正中央，一个小小亭台内里，三道佝偻身影映入到我的眼帘之中。其中两人正聚精会神看着棋盘厮杀，而另外一人则手提一柄紫砂茶壶，时不时茗上一口，但更多的时间是面带笑意看着下棋的两人。
这三人，不是我东海魔武学院的恩师们又是谁？
感受着他们熟悉的气息，我非常肯定眼前的并不是幻觉，而是我确确实实的回到了这个老地方，这个我走上修行之路的起点。
“老师们！”我大步上前，双膝一跪，往地上磕道：“不肖徒儿回来看你们了！”
没有任何回应。我愕然的抬起头来，看到苏老张老还在棋盘跟前厮杀，孙老依旧自顾茗茶观棋不语，全然把我的存在当成空气一般。
或者准确说，在他们眼中现在的我确实就是空气。毕竟我现在身处的是与他们相隔无数个时间空间维度的无间地狱，只是透过镜湖的独特力量，以这种镜花水月般的方式与他们再会罢了。
明白过来这一点，我胸臆中的激动稍稍消减了一些，但并未有任何失落。我并非是个不知足的人，哪怕只能远远看着自己的至亲之人，知道他们过得平安如意，对我来说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啧啧，我怎么就下不过你这个死脑筋呢！”
张老投子认负，满脸的懊恼。以古板严肃形象示人的苏老则嘿嘿笑着，少有的得意起来。
棋盘胜负只是小事，以此为由头，张老随口提及道：“两个小家伙马上就要到了。白驹过隙，说起来子铮小子都已出走快四年时间了，也不知道现在他过得怎样！”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苏老哂笑道：“他小子比我们三把老骨头加起来都要厉害！而且现在肯定越来越厉害了！怎么说也是我们最得意的弟子，在哪里都不会混得差的！”
“说得也是！”张老哈哈大笑：“希望两个小家伙也能像他们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出类拔萃修行者！”
说到这里，张老抬了抬头，对孙老说道：“老孙！等下你主考，可别太为难两个小娃啊！”
主考？我有些兴趣了。两个小家伙，不用说也是指小思和小念了。今天难不成是个特别日子？
就在我如此想着的时候，庭院大门上的铃铛“叮铃”响起，我顺遂感应过去，门外的又是几个我魂牵梦绕的亲人。
“进来吧，门可没关呢！”张老唤道。
大门轻轻被推开，走进门来的果然是怨魔和王静，还有跟在他俩身后，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小思小念。
怨魔精神矍铄，看到他风采如昔我就放心多了。而王静则比我记忆中要消瘦了一些，看得出来一个人拉扯小思小念她费了很大心力，但不见疲累，反倒是自豪洋溢于表，为自己的儿女感到由衷的骄傲。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小思小念姐弟，也比四年前我离开时要成长和很多。这成长当然不单单表现在外在，更多的是由内而外的气质和自信。
他俩的修行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我离开时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尊者，现在已经摸到了真仙境界的天花，在小千世界之中已经是称得上出类拔萃了，以他们的年纪能达到这一成就，就更是凤毛麟角。
看到他们的成长，身为父亲的我由衷的快慰，与王静一样的骄傲自胸臆之中油然而生。
“你们来了啊！”孙小圣和蔼的打招呼道：“先喝口茶解解渴吧？”
“孙爷爷！我要喝菊花茶！”
小念不开口还能给人一些沉稳感觉，但开口以后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天真无邪便隐藏不住了，身为姐姐的小思不得不瞪了他一眼，说道：“要叫老师！别忘了今天我们过来是要做什么的！”
被姐姐提醒，小思这才会意过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然后正色道：“老师！茶就先不喝了，我们还是先进行‘试炼’吧！我们姐弟二人已经准备好了！”
见姐弟二人如此，孙小圣也不勉强，点点头说：“也好。想来你们俩期待今天也已经很久了吧？那就准备开始吧！”
张老抬手打了个响指，隐藏于庭院之中的通天大阵随着他的魔力驱动开始运转，四周的环境也在急促变化起来。
眼前所处的，已经不再是东海魔武学院，而是斗神之地！
灵力激烈波动，铁血硝烟四处弥漫，浓重的绝望重压落在这片大地之上，让每一个身临其境的修行者也禁不住感到窒息！
这是我在小千世界的最后一战！
带给所有人绝望感的，正正是借由女皇身躯降临的科伦达之主，埃蒙！
即使受限于小千世界的力量压迫，埃蒙降临后所能拥有的力量只勉强到高阶真神的境界，但那份君王级别的威压还是真实不虚的，哪怕是现在的我重新站到他的跟前，也禁不住身体微微紧绷，生出如临大敌的观感。
当然，感觉归感觉，若是让我真的跟这个状态的埃蒙交起手来，我还是能够轻松把他给剁了的，毕竟他受到的实力限制实在太大了。
但也就只有我这个已经站到无穷位面顶点的强者才有这个能耐而已。在小千世界的众人看来，包括最终一战时身为小千世界最强者的我，在这个强敌面前都显得无比渺小！若不是最后关头一连串拼命衍生出来的奇迹，根本就没有击退这个恶棍所领衔的科伦达一族！
张老的魔法造诣确实了不起。虽然说只是由通天阵法辅助而重现出来的幻象，但已经非常的逼真了，就连以我的眼力看过去，竟然也挑不出多少毛病来。
而弄出如此阵仗，要花费的心力和资源肯定不会少得到哪里去，当然不是为了好看，看到这里我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些什么？
三位老师折腾出来的这场“试炼”，是要让小思和小念代入到当初那最艰难的一战之中，让他们在绝望之中迎接挑战！
虽说与强敌的交锋是最好的成长，但这“试炼”在我看来实在有些过于胡来了！那一战小千世界几乎所有人杰尽出，怨魔、三位恩师、张丹枫、苍霖他们都已经足可以代表着小千世界的最高修行水准了，但是在这一战中连充当主力的资格都没有！小思小念现在的实力虽然不错，但比起他们来说还尚有不如，直接参与进去，不是等若送羊入虎口？
我很想表示反对，但此刻我的声音根本传递不过去，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了。
幸好怨魔这时候开声了，他叹气说道：“我始终还是觉得，让两个孩子经历这么残酷的战斗还是太早了。”
三位老师不言语，对怨魔的话语显然颇有同感，但身为教育者的他们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也知道这一战若是能坚持下来，两个孩子很可能会就此鱼跃龙门，有更高的飞跃！
唯独王静和两个孩子的意志格外坚定。
“老师们！”王静淡然且坚定的开口说道：“在子铮的牺牲下，这个小千世界好不容易迎来了和平，我们很小心的维护着他留下来的这份宝贵馈赠，现今已经不大可能再经历像过往那般的飘摇风雨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情，但唯独对两个孩子来说却是未必，未经历过风雨的温室花朵，是没办法迎来寒霜的。”
王静话语稍缓，面上流露出缅怀来：“子铮当初面对这场危机，何尝又有过半点胜算？但他从来没想过能不能赢，他只知道必须要迎难而上！因为他知道，要保护这个世界保护我们，他只能战胜眼前的对手！正是有这一份信念支撑着，他才完成了这份不可能的救世伟业！”
她伸手摸了摸小思小念的脑袋，以寄予厚望的口吻道：“修为和力量倒是其次，我希望这两个流着他血脉的孩子，能把子铮这份勇气和担当给继承下来。这样一来，我也就能无愧于子铮了！”
“静儿你深明大义，说得很好！”孙小圣接话说道：“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实在太过宠溺小思小念了！幸好两个小家伙不单单有个伟大的父亲，还有个伟大的母亲！”
“这是我们最值得骄傲的！”小念有些激动的说道：“当然，几位爷爷也是我们的骄傲！我们很明白我们比其他孩子要更幸福，所以就更加不能怠慢！”
“所以，爷爷们！开始试炼吧！”小思说道：“我想再见见父亲……我想和他并肩作战！”
听了王静的话，我觉得她把一双儿女教导得非常好，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而小思和小念的话，则让我一阵阵的心酸和愧疚。王静是很完美的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了，可是我这个父亲呢？
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带着无比的愧疚，在心里竭嘶底里的给两个孩子呐喊加油。
“好！好！好！”张老大笑着：“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放心吧，这场试炼我们几个老头子也会参与其中，跟你们俩小家伙并肩作战呢！”
“不错！”苏老眼内精芒闪烁：“当年子铮小子虽然赢了，但却不得不付出永世放逐的代价，实在是我一生之痛！今日，哪怕是在这幻境之中，我也要弥补当初的遗憾，给两个小家伙保驾护航，让他们把这份意志传承下去！”
孙小圣什么话都没说，只默默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剑鞘，光是人剑之间的隐然共鸣，我已看出老师他的剑道修为又再精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