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里清理的都是人类的血肉时，徐方忍不住在回收处吐了出来。
猩红的血迹粘在回收处的台面上，触目惊心的红，散发着腥臭的铁锈味。
他颤抖着手，用水将呕吐物和血迹冲洗干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对不起，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徐方不停的在心里冲实验体道歉，哪怕知道了真相，他也什么都不敢做。
?
同事揽住他的肩膀，笑吟吟的想要拿走他手里的营养剂，“怎么又喝营养剂？出去搓一顿？”
谁料，徐方却紧紧攥着营养剂没有松手，面上挤出笑，歉意的说道，“最近没什么胃口，就不去了。”
告别同事后，徐方看了一眼终端显示的时钟，心中更加忐忑不安，明明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但此刻他却感受不到任何饥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越来越焦躁，不停在工具间走动，像是在逃避什么。
“哎呦！老徐你吓我一跳，”同事打开门被他吓住，正想打趣他时，却发现他有些神色恍惚，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今天不想去了。”
看到徐方僵硬的神情，同事关上门，苦口婆心的劝道，“哎，我早就跟你说了，夜班不能经常上，只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才会在晚上弄。”
“行了，今晚我替你，你回家放松放松。”
同事将他推出门外，开始更换防护服。
徐方呆愣的站在门口，心中的恐慌一下子去了大半，只留有隐隐的惧意。
隔着门，他冲同事道谢，“谢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
离开科研室时，天还没黑，这是徐方第一次这么早下班，他去买了些新鲜蔬菜，打算做一些蔬菜汤。
有条不紊的将一切事情做完后，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任由月光照在床上。
疲惫与倦意袭来，催促着他尽快入睡，但徐方却始终睁着眼。
夜越来越深了，压抑的恐慌变得越发浓重，几乎要吞噬他的整个心神。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披上衣服匆匆跑向科研室。
徐方不知道自己去科研室能做什么，就算在看到那个实验体，他也下不去手帮他解脱，但他还是在奔跑，不停的奔跑。
有关科研室的一切，他太熟悉了，哪怕没有什么光线，他也能第一时间找到自己需要去的地方。
实验室的门被他一把拉开。
走廊的感应光通过玻璃照进实验室，干净整洁，而实验台上，什么也没有。
同事将他的工作做的很好，没有一丝遗漏。
可是这次躲过了，下一次呢？
徐方垂着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狼狈的往家里走去。
恐惧催生着其他负面情绪，让他开始不停怨怼，他甚至怨恨的想着，要是那个实验体不开口，他就不用遭受良心的谴责了。
想法甫一出现，就震惊到了徐方自己。
他怎么会这么想！
“你还好吗？”
娇媚的嗓音通过微风传递到他的耳中，打乱了他的思绪，徐方抬眸望去，看到了一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女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方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痴迷起来，嘴角上扬，露出幸福的笑容。
梁冬拍了他一下，让他回神，“笑什么笑！说重点！”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把所有的事一股脑全说出来了，然后她安慰我，说这是我的工作，并不是我让那个实验体变成这样的。”
“我被她治愈了，后来那个实验体再也没说过话，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幸运女神，我们两个相知相爱，一年后就登记结婚了。”
梁冬的目光突然变得古怪，不停的扫视着徐方，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透。
徐方毫无所觉的继续说道，“我妻子很爱我，还给我绣了个领巾。”
说着，他就拉开衣服，指着脖子上的红色领巾，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银色字母。
to be or not to be.
沈姣轻轻挑了挑眉，居然是莎士比亚的名句，生存还是死亡。
“你懂英文吗？”梁冬冷不丁的问他。
徐方摇了摇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小心将领巾收好。
“但是前两天她出了趟远门，回来后说她希望我能帮她做一件事。”
“我们两个的相遇，起源那个实验体，这么多年过去了，实验还没有结束，她总是觉得那个实验体可怜，刚好又到了我们相逢的一周年，她做了蛋糕，希望我能给那个实验体尝尝。”
徐方突然沉默下来，像是接下来的话难以开口，半晌，他才又出声。
“吃了蛋糕后，那个实验体的血肉突然全掉到了地上，实验台上只剩下白花花的骨架，我正要收拾时，那血肉却跟活了过来一样，迅速扩张，就在我面前，飞速的蠕动着占据整个实验室！”
记忆被唤醒，他仿佛又看到那小小的血肉不停的蔓延，将每一根肉丝都撑到最大，只剩一些纤维连接着，给整个实验室蒙上淡淡的红。
“我按警报了，可是可是完全阻止不了它，来一个人，它就扑上去把那个人吃掉，来一个吃一个，来一个吃一个。”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徐方哭着去拽梁冬的裤脚，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梁冬毫不留情的踹开他，怒气冲天，“行啊，为了开脱什么瞎话都编的出来！”
“我没编！我没有！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
听着徐方的喊声，梁冬心中火气更盛，差点就要上手打人，林尧及时伸手拦住他，皱眉看向他，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发火。
“他根本就没老婆！”梁冬压着怒气，指着徐方，信誓旦旦道，“我昨天才连夜把科研室的人员档案看完！”
“你胡说！我有！”徐方站起来跟他对峙，又拿出那块领巾，指着上面的银线说道，“这就是我妻子用她头发缝的！”
银色的丝线在光线下折射出冷光，落进晏舟的眼中，他微微眯了眯眸，琥珀色的眼眸冰冷的可怕，周身的氛围似乎有一瞬间的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