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四月，北京的雾霾总是很严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两天孙家的气压也很低，李慧兰不停地找孙想的茬，而孙心整个人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孙想无法，在家待不下去，只得去找于涛避难。
于涛家厨房，煮锅中水开，里面煮着菠菜，旁边一个盘子里扣着一块嫩豆腐。而冰箱打开，孙想正探头在里面寻找食材。于涛靠在一旁台子边，有些不屑地翻着孙想带来的漫画《昨日的美食》。
“照漫画做菜，这事也就你想得出来。”
“人家写得那么清楚，有图有文字，不然你能会做吗？”
于涛撇撇嘴没说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一碗剩米饭。
孙想看到米饭，皱起眉来：“这米饭什么时候的？”
“前天的了吧。”
“正好拿来做鸡肉砂锅粥。”孙想说罢从于涛手里抢过漫画，翻到做鸡肉粥那一页，“冷冻白饭微波之后，用冷水冲过，然后再把洗过的米饭放进大量水里……”
于涛按照孙想念的操作——微波炉热米饭，过水，放入锅中，加水，开火。
“鸡腿肉去骨，你行不行？”
于涛一听这么复杂，摊手：“这个太复杂了，还是你来吧。”
孙想想了想也不再坚持，将漫画翻到另一页，递给于涛：“那你做这个凉菜吧，超级简单，照着图做，不许错啊。”
于涛无奈地接过漫画，一边翻看，一边拿出一个碗，操作起来，对应着漫画里的画，取了调料，开始搅拌调汁。孙想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满意地笑了，自己也开始给鸡腿去骨。孙想把鸡腿放到案板上，拿起剪刀给鸡腿去骨，然后切块。而于涛把豆腐倒进碗里，捣碎，再捞出菠菜，过水，切碎扔进碗里搅拌均匀。孙想把鸡肉放进砂锅里，擦了擦手，来到于涛身边，看到凉拌菜。
“这不挺像样的么，你尝尝看怎样。”
于涛舀了一勺，放到嘴里，尝了尝味，朝孙想咧嘴：“还真不难吃！”
孙想一脸傲娇：“也不看在谁的指导下。”
“还做什么，我帮你。”得到了大厨的肯定，于涛兴奋了起来。
“我想试试鸡蛋烧，你帮我念吧，往前翻……就这个，从调汁开始。”
于涛往前翻了一页，找到了鸡蛋烧的做法。
孙想干活麻利，很快鸡蛋烧便做好了，这让她短暂地忘记了失业以及姐姐的麻烦。
菜上桌，菠菜豆腐，鸡蛋烧，鸡腿砂锅粥。孙想和于涛两人坐在餐桌边开吃。
于涛夹起一块鸡蛋烧，蘸了蘸酱，放进嘴里，十分受用：“你这酱真绝了，都放什么了？”
“生抽，老干妈，一点点醋。”
于涛边吃边给孙想竖起了大拇指：“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化腐朽为神奇。”
孙想笑笑，给于涛盛粥：“鸡肉粥也好喝，绝了。”
于涛突然望向孙想一脸神秘：“为了回报你的这顿饭，跟你说个事啊。”
“好事儿？神神秘秘的。”
“那必须的。我们公司售后部正在招客服，我看了条件，你没问题。”于涛一脸得意。
孙想一愣，敛去笑容询问：“售后客服？就是一天到晚接投诉电话呗。”
“我们公司产品质量好，没投诉。”
“那还招客服干嘛？”
于涛笑着解释：“就是有个样子呗。售后部平时就坐坐办公室，工作不累，待遇也挺好，你觉得怎么样？”
孙想微微沉吟，摇头：“不怎么样。”
“为什么？”于涛皱眉，他没想到孙想会这么回答。
“你们单位太远了。”
于涛坏笑起来：“那还不好办，你住我这不就行了。近不说，咱俩还能每天一起上下班。”
孙想被于涛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谁要跟你一起住啊，想得美。”
“我是说单位员工宿舍。你这脑子想什么呢？太不纯洁了。”
“你才不纯洁呢。”
于涛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样？考虑考虑？”
“离开家……搬出来住，恐怕不行。”孙想抬头认真地望向于涛。
“你总不能一辈子和父母住在一起吧。”
孙想情绪有点低落起来：“让我再想想吧。”
于涛顿了顿，试探询问：“你是怕你姐不同意？”
“这回你可错了。”
“那是什么？”
“是我舍不得离开我姐。”
后来于涛没有再继续劝孙想，两人很平静地吃完了那顿饭。
孙想带着心事回到家，就见孙心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孙想端着热牛奶过来，在床边坐下，把牛奶递给孙心，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开口：“你真不告诉褚晓羽呀？”
孙心喝了一口牛奶：“告诉他什么？”
“怀孕的事呀。”
孙心迅速捂住孙想的嘴：“你小点声，隔墙有耳，让李老师听见就完了！”
孙想赶紧收声，小声追问：“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孙心默默喝完牛奶，云淡风轻地开口：“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
“可是你们已经……”
一提起那事，孙心的语气便生硬了起来：“那又怎么了？！我就卖给他了？！就失去自由了？！就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了吗？！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那么激动干什么呀，别拿我当出气筒啊。”孙想见孙心这样，也有些不满。
孙心没好气：“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放屁。你这么想我也太没良心了吧。”
孙心有些迟疑地抬头望向孙想：“那，你支不支持我？”
孙想不明所以：“支持你什么？”
“什么都得支持我。”
孙想看着姐姐，不知为什么一阵心酸和难过，伸手去摸她的脸。
“干嘛？”孙想的动作让孙心突然有些不适。
孙想撇撇嘴，低声：“我知道你心里也烦，烦得要命，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心神情一黯，沉默不语。
“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永远。你是我姐。”孙想说着握住了孙心的手。
孙心望向妹妹，脸上难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我该怎么办呀？”
孙想语气柔和：“按自己内心的声音去选择，这样无论结果如何，不后悔就行。”
“我心里现在有一万个声音。”
“那就都不管他们，先把孩子要了。”
孙心摇头：“现在最多只是受精卵，不是人呢。”
孙想看姐姐，有所担心：“你不想要？”
“现在的情况，我怎么要啊。”
孙想还想劝说孙心：“姐……”
“私立医院应该可以吧……不会问那么多……”孙心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盘算。
“你可要想清楚，真要是把孩子打掉……”孙想不太赞同。
孙心不想听这些，打断了孙想：“那不是孩子，是细胞，细胞懂吗？！”
“可是……”
孙心不愿再听，猛地伸手摘下人工耳蜗，往桌上“啪”地一放。
孙想神色复杂地望向孙心，不再说话。
太阳初升，将昨日的雾霾一扫而光。
孙心今天的心情比昨天好了一些，她提着包穿着平底鞋出门，穿过垂花门，朝胡同里走去。但经过外院的时候，孙心还是不由得驻足，望向褚晓羽房间的窗子，不知在想什么。
默默站了一会儿，孙心内心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响，褚天明背着大毛笔，提着鸟笼子走出来，看到孙心笑着打招呼。
“上班去啊。”
孙心点了点头：“您遛鸟啊。”
褚天明笑呵呵：“今儿天儿好，走走”
孙心想了想，开口道：“我陪您一块走走吧。”
“行，咱看看迎春花去。后海边上开得正好，一大簇一大簇的。”
时间还早，后海边步道上零星有几个早起遛弯的老人和跑步锻炼的青年。孙心和褚天明顺着湖边慢慢地走着，孙心沉默无语，不知如何开口。
褚天明叉着手，余光看了看孙心的神情，淡淡开口询问：“那小子，又惹你不高兴了？”
“您说褚晓羽？”
褚天明了然地笑了笑：“除了他，谁还能让你这么犯愁。
孙心摇了摇头，安慰褚天明：“没有。”
“这孩子，打小就没了爸妈。跟着我能好好的长大成人，饿不着冻不着，我已经很知足了，也不再奢望什么。”
孙心沉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么多年晓羽一直喜欢你，他做的所有事，不是为了我，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你。”褚天明将这些日子他心中积攒着想说的话，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孙心心中也有很多委屈，想了想还是将这些一溜烟地说了出来：“我从来就没有要求他做什么。我不在乎他是不是能赚大钱，做大事，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做好自己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为了我……”
褚天明叹了口气：“可你太优秀了，他必须证明自己配得上你。”
孙心听了褚天明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优秀也有错吗？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走着。
好一会儿，褚天明才开口继续：“别人说什么，想什么，其实都不重要，自己的路还是得自己选，自己走……”
孙心看着微微泛起涟漪的湖面，沉默着